——在后院陪我那婶子鸡同鸭讲。这话即便连向来无所顾忌的许砚之亦说不出口。他折扇一摇,留了句“劳烦”便径自推门而出。一面走,他想,衍兄怎的有这般好的福气?又一想,这邱溦同自己交好也不是一年两年,怎的何事竟成了个刺客?而此刺客一走,瑶姑娘的身世自己又该找谁问去?一念至此,更觉惆怅。
床头挂了个红流苏穗子,流苏上穿了一串玛瑙珠子,珠子五光十色,穗子编法特别,长长的流苏垂下来,恰同临衍的头发丝绕在一起。也不知是墨色中飘了一缕红,或是红里缠了墨,朝华想,他竟睡得这般沉。
他还是醒时更为好看。睡着时仿佛时间皆被冻结了,他这身皮肉也如被封在冰棺里一般,死气沉沉。若是醒着,则那眼睛张开的时候,如云霓拨开了雨,雪后千峰入半城。她抚上他的眉头,怎的年纪轻轻,这般端着,连睡着时亦不忘摆这个骄矜的苦脸?是梦太凄楚么?
她凝了一簇白光于指尖,想探他的梦。然思索了片刻,她又想,她窥得他的梦境,而后又如何?他的生命中便有她了么?他便能陪她走过这漫长的,昏沉的,如海一般辽阔而无尽的漫长时日么?朝华站起身,打开窗。天蓝如洗,一片晴好,双燕飞来垂柳院,小阁画帘正高卷。
她忽有些怀念九重天上的萤火和雷声。
临衍哼了一声,捂着头,坐起身。他的一席梦境甚是古怪,忽而是阿妩化开的人皮,忽而是一只展翅欲飞的大鸟,他有旋即想到自己曾在永州之时,明汐同自己一起一道去捉妖,事成之后给人灌得多了,他同明汐一时兴起,切磋了两招。他的一手风声鹤唳也较平日更为强横,不复温文与克制,明汐倒勉强招架住了,然怎的自己一沾了酒,便竟这般失态?
仿佛一股灼灼的力量正在体内渐渐苏醒一般?
他摇了摇头,不由自主又哼了一声,只感头痛欲裂。
朝华给他端了一碗粥,放在桌上。屋内陈设典雅,正对面的墙壁上挂了一张画,松鹤延年,甚是清俊。他撞上她的眼波,临衍怔忪了片刻,耳根子没来得及发热,视线也来不及错开。许是一晚宿醉,醉得太厉害,他想,竟在她脸上看出些许温软与静好。日头太过晴好,碧天如洗,这般不真实。临衍站起身,脚下一软,又摔了下去。
“……”朝华颇为无语,将那碗粥端到他的跟前。临衍就着白瓷碗边一吹,想,人果然不能得意忘形。他轻抿了一口,又抿了一口,抬头道:“你这粥……”好像是没熟。他轻叹一声,将碗放在桌上,卷了卷手袖,道:“厨房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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