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之而后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始终,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她的笔迹同他大不相同。
临衍自小得庄别桥亲授,写字亦一笔一划,一本正经,小小年纪便描得一手好楷书。朝华字迹龙飞凤舞,丑得不能看。她这几日潜心习字,一笔一划磨了下来竟颇有些规整的意思。
她描完了一张纸,将那张纸点火烧了,又取一张纸接着写。仿佛只有如此才能同他贴近,又仿佛只有如此才能得以暂且放下她的恨与无力。
她的恨是四下奔流的涛涛江水,若非因着一个久未履行的约定,她早一人一剑杀往蜀中将那薛湛与庆王,连同一帮子仙门狗屁砍死在了白帝城中。
他若得知她的所作所为,只怕会生气。朝华一念至此,压着满心翻腾的钝痛,揉了揉手腕,继续一笔一划地写。
物有本末,事有始终,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她越写越是无力,只觉那墙角躺着的沧海仿佛无声的嘲讽,又仿佛一根断了的线。倘若他的佩剑不知所踪,她还尚能怀抱着一丝微弱的希冀,但他的佩剑被人找回来了,长河之中却不见他的魂火,天地无极,苍茫辽阔,她竟真的再也寻不见他。
任其神力无双,超脱生死与善恶之审判,他一个小小的魂火却是无论如何也寻不见。
朝华的手在抖,一滴墨晕开了一张惨白的纸,她忙抓着右手腕,强迫自己压抑住满腔的杀气。
她的头疼得有如万针入体,那是自嘉陵江上受伤后留下的后遗症。
那时她乘着一块木板在大雾蒸腾的江上飘行了一天一夜后终于被一家她叫不出名字的仙门捡了回去。自此之后,每逢四季变幻,她总会头疼得不可自抑,便是圣手如东君都拿她没有办法。
东君解了她的神力封印,朝华恹恹在小寒山上萎靡了一阵又大江南北地混了一阵。她混到鬼蜮,白臻忙得没空理她,朝华心觉无趣,往雍州混了不少时日又恹恹地回到了小寒山上。
小寒山后山有一条河,河上水天呈碧,两岸有芦苇招摇,而今芦苇尽数枯了,连那一望无垠的水面也被尽数冰封得干净。
朝华抄写不得片刻,忽听有人敲门。
她飞一般地将门一把拽开,东君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讷讷道:“你……有客人。”
“谁?!”
东君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假惺惺捂着嘴咳了咳,道:“谢棕琳。”
——不然你以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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