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贺澜故去后,江栎难以安寝,虽说她已有了自己的孩儿,但对于贺澜尚有了一种微妙的情感。
江栎的眸底隐了悲恸之意,坐在屋中,着了一身素色的衣裳,似是为贺澜守丧。
她伸手取出贺澜那年幼时着的衣裳,以指端轻抚而之,鼻息呼徐而出,伴着寒凉之意后的覆雪连天。
寒风从窗缝中透进来,外头一片绰影连天松柏连绵,皆是雪白一片,寒意冷的瑟骨,让其眸子之上皆覆了一层霜华。
窗外覆了白帘,与天边雪色相契相和,融为一处之间。
并非是血浓于水,然是久之而处后产生的依赖,难以割舍的依赖。
前些年,时常贺澜皆会卧在她的身侧,妮妮喃喃的喊着她为母妃,甚是乖巧模样,她亦时常触之,缓了她平日躁郁的心性,比她那些皮顽的儿体贴的多。
不过,在沈清绾亡去之后,她亦有好些时日未发过脾气,既是入宫便要守其礼节,不能似家中那般无的放矢。
而守着她脾气的便是贺澜了,如今贺澜故去,如何能安好。
而她也尚是喜欢这个并非自己骨血的孩儿,体贴入微,极是温煦。
孰知,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她还这般年幼,尚且只有十三岁年华,便遭以天收,何曾可惜,可恸。
而江栎,却连她最后一面,皆未见到。
陛下为顾忌后宫安危,只得将其封在了空影殿,何人皆不得探视,只留了个贴身太监入旁侍候,江栎心底含泪,不语泪流。
十五日后,便双双毙命,然那小太监却是死于鹤顶红,也便是砒霜之毒,其后为保后宫安宁,尸身皆于火化,只留得一抔灰烟。
近些日着的衣衫皆已灰去,如今留下的只有年幼时襁褓间的衣衫。
而贺琅珏又何曾不痛心疾首,顾江山社稷,后宫安危,也只得如此。
然江栎她那性子本就不是嗟惋之势,如今因贺澜,成日而扼腕。
还是个孩子,贺澜只是个孩子,并未同她亲娘一般作恶多端,为何要遭受这般苦楚。
得了天花,整整十五日而亡,其间苦楚不以言喻。
宫中一片死气沉沉。
言洛自也是因江栎的苦楚而为之哀恸。
殁了个澜公主宫中上下何其哀恸,举目哀悲,宫中连连挂了其白绫数日,以告澜儿在天之灵。
远在摄政王府的贺琅玥亦是因其添了几分怅索,只若看见自己的一众孩儿时,便会想起贺澜。
贺澜生性宛然,条条框框,皆是宫中公主的典范,且是身为最为年长的一位,皆为一众公主的表率。
她同她亲娘倒是有几分相似,不同的却是她并不会心存害人之心,宫中虽会掺杂着对于她流言,但她只会听于耳中,于不经意间会予个告诫。
如此一姑娘,却在十三岁时,还尚未出嫁,便得了天花,魂归了九泉。
连同贺琅珏的心口皆是闷闷不乐了许久,罢朝三日。
寒夜,清寒如许,前些日的覆雪连绵,恍若天地皆在为贺澜哀恸。
但于今日雪色已然渐渐的化去,雪水从地面,屋檐上蔓延,沟入每一侧的角落,滴滴答答零落成了线。
贺琅玥独坐在屋舍中,望着窗外宋南归同她那宋凉与宋漫俩孩儿一同习武练剑,刀枪剑戟,甚是和睦,倏忽间,心绪便缓和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