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望去,长乐宫上下灯火通明,宫外整整齐齐地跪着几排人,师明月心道自己的猜测果然没错。宫人引着二人走进宫内,长乐宫里也整齐跪满了嫔妃和皇子公主们。
她和霍秋容被安排跪在后面,皇帝与岑贵妃并不在外间,应当在里间照顾太后。师明月安静地跪着,低着头也不东张西望。听到周围人低低的啜泣声,她有些尴尬,她与太后也不熟,所以很难装出伤心的模样。身边的霍秋容此时像是酝酿情绪一般,身体颤抖着,突然发出了伤心到极点、压抑的哭声。
师明月愣了一下,不禁相当佩服她。这一跪大约是半个时辰,膝盖早就有些酸麻了,可是里间还没有动静。正当师明月疑惑之时,有人出来了。
竟是许子苓和几个太医,皆一脸凝重,显然对太后的病束手无策。霍秋容看到许子苓,眼神复杂。
又等了会儿,皇帝才在岑贵妃的陪同下慢慢走了出来,他神情极为憔悴,在岑贵妃搀扶下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揉了揉太阳穴的位置,才对面前跪着的一众人道:“琅儿、瑾瑶、琪瑶,你们都进去看看皇祖母吧。”
被点名的四皇子、大公主和二公主都站了起来,往里间走去,他们明显是跪得太久,走路的姿势都有些僵硬。
其余人继续跪着,在皇帝面前表现得更加卖力,各个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我见犹怜。师明月尽力去想些伤心的事,她要是不假装哭一哭,被人看到眼里连滴泪都没有,一定要被人说她冷血无情。
她正酝酿着情绪,突然听到皇帝高声斥责道:“放肆!”
这一声立刻让众人都抬起了头,发觉皇帝相当生气,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一个年轻的嫔妃吓得浑身发抖,脸色惨白无比。
“你既然困了,还留在这里做什么?”皇帝目光阴沉沉地看着那名嫔妃。
那名嫔妃立即匍匐在地,颤着声音道:“陛下,臣妾,臣妾失仪……”
皇帝使了个眼色,身边太监立刻会意,“带刘贵人出去清醒清醒。”
两个太监即刻过去,把那名刘贵人架了出去。而刘贵人不敢在太后寝宫高声喧哗,闭紧了嘴任太监将自己拖了出去,因为她知道自己再敢求情,皇帝可能就不是让她清醒清醒了。
其余人都战战兢兢,赶忙低下头,不敢再露出半分倦意。
师明月在旁看完了全程,唏嘘不已。要说刘贵人,这么严肃的场合打哈欠,还恰好被皇帝瞧见,只能说她自己倒霉。既然都跪在这里了,自然要注意自己的仪容仪态。但也不知那些太监会怎样惩罚她,师明月不禁为刘贵人捏了把汗。
这场风波过去,下面跪着的众人一个个更是表现得体,皇帝在座位上用手撑着头,表情是隐忍的痛苦,显然内心的煎熬更是不可言说。
天下间父母与孩子的感情果然深厚至此,师明月抬头看到皇帝的表情,心里竟也堵得慌。一时又想起了与她缘分微薄的那个才三个月大的孩儿,至今心中还能体会到得知失去他时的那种锥心之痛,她眼眶瞬间红了。
真正痛到心碎的感觉就变成了一种空,空落落的,连眼泪流下来也不会注意到,她只是默默地低着头,默默地思念着。
“父皇!皇祖母,皇祖母殁了!”突然一个哀痛的声音将众人的注意吸引。
说话的人正是四皇子傅清琅。皇帝闻言的那一刹那,眼中闪过深深的悲痛之色,立刻起身,没走几步,竟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太后的丧礼定在三日后,那一天清晨,师明月刚换上一身孝服,预备进宫,就看到了匆匆赶回的傅月理。
太后殁了后,三位在外地的皇子都被紧急召回。傅月理在到达新州的第二天深夜接到了上京的命令,于是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