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阅派有着极好的夜色,地势较高,星子如同碎玉一般点缀在漆黑的苍穹,透过枝丫细细密密铺满整条平阅山山路,薄纱般透彻清明,洒在玉玦上格外闪烁明亮。
石音换了一身玄服,沿着小路慢慢地走,玉玦在头上发出阵阵清凉,消去了夏日中炎热酷暑之意,衣袂拖在地上的部分微微一停,她抬头,三丈外夏侯凝半仰着头打量着她。
“邀我来此,有何要事?”石音见她举步不前,率先开了口,嗓音如同清澈泉水拂过山涧岩石,叮咚作响,让夏侯凝紧绷了几日的心好受多了。
她伸出手,摸了摸她额前的玉玦,“都说平阅派掌门师兄弟姐妹都会佩戴额间玉,我还在想为什么你没有,现在看来,只是当时未带着。”
“当初觉得额前太沉了些,事情也多的很,就懒得带。”石音顺着她的手摸了摸,“现在觉得也还好,可见世事无绝对,人总是会变化的。”
这句话一语双关,夏侯凝的目光果然一寸寸失望下来,慢慢叹了口气,“你在说楚璧吧?”
石音并不否认,本来事实如此,云楚璧的行为之前听在耳中已经是万般诧异,如今落入眼中更是让人不敢相信,她从来觉得性格复杂多变也是常事,但两个极端真的少见。
夏侯凝寻了一处平坦的石头坐下,白日里阳光晒得石头依旧很热,温暖的触感从手掌下慢慢传上来,夏侯凝本来是见惯了生死情绪的医者,鲜少能露出这样迷惘的神色。
“你觉得你了解楚璧么?”她开口轻轻的,全然没有之前风风火火,快人快语的模样。
不等石音答话,她就苦笑了一声,“我以为我还算是了解他,他这个人隐忍坚韧,刚强难折,什么都不肯说,很多时候宁愿委屈自己,功名利禄对于他而言似乎都是身外浮云,入不得眼。”
顿了顿,“当然,除了云伯父的名声,他在乎的不是自己,而是剑栖山庄。但是现在,他如此模样却让我觉得太过于陌生了,难道真的是武林盟主之位让他自大?我觉得不大可能。”
石音挨着她坐下,晚风吹过来散开夏侯凝身上好闻的药香,她一时也不知道能够说些什么,她也迷茫的很,似乎之前那个人和眼前这个人毫无瓜葛,天壤之别。
“兴许是压力过大所致……”石音说这话的时候,微微抬起头看着天上如斗繁星,夏侯凝抬起头望过去的时候看到她一双眼睛黑漆漆的,什么光亮都没有。
“从楚璧带回方姑娘的尸骨开始,他把自己闷在屋子里面好几日,我当时都快吓死了,每日和柳儿轮着去敲他的房门,找尽各种理由,他只是坐在书案前,什么都不说。”夏侯凝知道石音估计不会爱听,但是她实在不知道能去跟谁讲。
石音偏偏头,“怕是伤心狠了吧。”
她声音古井无波,让夏侯凝摸不准到底是什么情绪,石音一贯有些笑意的唇角如今平坦如斯,什么弧度也没有,不悲不喜,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样的情绪,一切变故太快了。
“他出来后,开始着手处理武林的事情,便是如此雷厉风行的模样,让人猝不及防。”夏侯凝双目放空,紧了紧自己的胳膊,“我劝过他一二次,后来也不敢了。”她苦笑一下,“是,不敢。”
她像往常一般去找云楚璧,把处理结果往他面前一拍,义正言辞,“云楚璧你疯魔了?自己折磨完了还要对武林折磨?你这都是什么处理方法,你想学方知姌那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