阔别数月,平阅山从未有过这么久的萧寂悲凉,天空中有鸟雀展翅飞过,带下余余的尾音,突兀又徒然增添萧条衰败之意,断枝残叶铺满上山的小路,明明是春日,处处都透着一股不祥。
云楚璧站在山脚下的时候就抬头望,山峰高耸入云,云烟环绕,怎么都看不到镜湖的色彩,那人人称赞的东方晋国一绝,在此时此刻仿佛一张吞人的口,让他没理由惧怕。
仿佛有着什么预兆一般,一路上去再也没有人说话,连脚步声都放的轻轻的,缓缓地,一步一步仿若朝拜一般肃穆敬然。
终于到了。云楚璧跟自己讲,镜湖湖水映天色,是一派一碧如洗的好风光,易璋和苗月似乎等候已久,半坐在池水边,望着那一池水光潋滟,神情莫测。
“云盟主,你来了。”易璋的声音没有起伏,侧身让了让,“有个人等你很久了。”
云楚璧脚步不由自主停下来,“是不是等待,不用你说。”他偏偏头,看向身侧面色晦暗的萧淮初,“阿若呢?”
苗月指了指湖水,“她在下面等你。”云楚璧作势就要前往,被她一把拦下,“慢着,难道不该有萧掌门来说一说怎么见她吗?”
萧淮初声音沙哑,似乎在压抑着什么情绪,一双眼睛慢慢泛起了血色,指骨作响,到底还是慢慢开口,“镜湖下,有一千年冰棺,可保人肉身不腐,千年不坏,是平阅派瑰宝。”
仿若一个晴空霹雳,云楚璧晃了晃,惨白着脸色道,“什么叫,保人肉身不腐?”
萧淮初抬头,扯出一个难看至极的笑容,“开湖吧。”
平阅派剑阵耸立而起,高高的剑气冲入长空,似有鹰鸣之意,光影过后竟是狂风,将天地云彩蓦地卷起,呼啸着穿过人群,在镜湖之中搅起翻云覆雨之势,渐渐地水波褪去,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来。
萧淮初并指为剑,声音被呼啸的长风吹得寸寸俱裂,“开!”
就是这么看着,那一方形的冰棺缓缓从湖中升起,被剑气托着送到岸边,送到云楚璧眼前的时候他脸色已经难看至极,伸出来的手指都在颤抖。
他缓缓送到冰棺棺盖上,忽然又如接触到烈焰一般猛地躲开,不能,不会,不是,怎么会,他脑中划过千万个否定,在这冰气凝重的长棺边,居然连站立都开始不稳。
“方姑娘等你很久了,云盟主。”
推开一个棺盖需要多大的力气,云楚璧不知道,只是他从小习武,虽不至力拔山兮,却也不会连一个滑动的动作都做不出来,他真的怕,那下面的人,会是个什么模样?
机关脱壳,一个面有死味的姑娘静静躺在冰棺中的那一瞬,云楚璧电光火石间明白了两个词,一个叫做天崩地裂,一个叫做如堕深渊。
那个他苦苦寻了多年的姑娘啊,那个潇洒如斯洒脱如斯的姑娘啊,就这么不声不响的躺在这里,三年,三年整,没人问,没人见,只有冰冷的湖水陪伴着她,她生而孤寂,去的凄惨。
什么时候的事?云楚璧双手交叠缓缓撑住额头,冰凉的触感迫使他冷静,迫使他清醒,他忽然笑了一下,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缓缓跪在冰棺旁。
那一句问候,隔绝了三年的时光,终于传到了这个姑娘的耳中,极尽温柔,“阿若,我、我找到你了。”
云楚璧颤抖着手,慢慢探进去攥住一样冰凉的那只手,触感细腻温柔,她好像只是在睡觉,睡熟了,睡得太久了罢了,两只冰凉的手交握,地久天长,也冰冻如斯。
“你怎么手这么凉,我找了你这么多年,原来你,你竟寻了这么个好去处,怎也未曾告诉我。”有什么东西就那么砸下来,落在姑娘惨白的手指上,顺着滑下去,总算是一种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