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楚璧没有处置方知姌的意思,众人也就心照不宣的不去触碰他那根弦,一来不敢,二来又是和他那心心念念的姑娘扯上关系,一个不小心赔进去太不划算了。
是以云楚璧得以安安静静处理武林中事,方知姌依旧被安安稳稳关在十方坞里不做安排,本以为月明风清,武林之中人人都翘首以待最近事情的处理结果,倒是个难得的静谧夜晚。
十方坞中没开灯,上下犹如一片死城,长明灯也不再点亮,夜幕降临,只有方知姌的屋子还透着点点微光,也没有人在旁服侍。
一身素衣的武林盟主侧脸安谧静好,挺直后背在案几前抄着往生的经文,抄一张晾干后搁置在一旁,一旁炉火将她的脸映照的明明灭灭。
她顺手扔进去的几块黑炭带起了一阵烟雾,熏得她捂嘴咳嗽了几声,脸颊带着些许不正常的红色,终于平缓下来,默不作声的喝了口水,继续拿起笔杆。
“也不知道这些东西够不够,你被关在镜湖下这么久,这些往生经文该能送你去轮回投胎了吧。”她自嘲的笑,对袖子上咳出的血迹视若无睹。
“活着的时候没能好好待你,等你走后却开始给你抄经文写往生,我这个姐姐啊,也是还有那么几分善心的,你说是不是?”
方知姌原来喜欢对灵位说话,眼下她被困在自己的屋中寸步难行,云楚璧也全了她的念想,把灵位香坛一并给她送到了手里,还有笔墨纸砚,什么都不缺。
喂饱了墨汁的笔尖一顿就晕开一片墨渍,方知姌身体大不如前,但最基本的那些本事还是有的,夜风将烛火吹的一晃,暗下去几分的同时升起几缕青烟。
方知姌抓起烛台,警惕道,“谁?”
“我听说你当时听到你妹妹尸骨被找到的时候疯了一样要往外冲,结果不也到底还是被囚禁于此,莫可奈何么?”来人拿起放置在一旁的剪刀,剪短了一截烛芯,抬起来的时候还有火焰在上面灼灼燃烧。
方知姌像是卸了力,轻笑两声坐回原来的位置,“我当是谁。”
墨梵城少主,此时此刻一身夜行衣站在门口,他也不担心方知姌会叫嚷,她现在的状态也没办法让旁人再相信她。
“方知姌,你难过么?”他仿佛是故意的,双眼冷冷一挑。
饶是他怎么躲藏,他想知道的事情就没有不清楚的,这是他的本事,也是他的能力,更是能在三千繁华中看破万物的最基本一条。
当日,方烟若尸骨自沉湖冰馆中被发现,在云楚璧怀里寸寸辗转成飞灰,再无处可寻的时候,十方坞里本来平定下来的姑娘不顾万般阻拦非要去平阅派。
当年方烟若死的时候,她没说上一句好话送送她,现在,又是只能听说她的死讯莫可奈何,她们之间似乎一直都欠了彼此一句珍而重之的告别,一错过便是一生了。
散了鬓发的姑娘到底还是被捆住手脚送回了屋里,郁结难舒,一口鲜血喷洒在十方坞大门口,此后方知姌大病,身体到了弱不经风的地步,稍微熏着一些就会咳血。
所以云楚璧来找她对峙的时候,她什么辩解的话都没说,只道一句,“灭阵的人的确是她,不是我。”
气的云楚璧脸色变幻莫测半晌,在他拂袖而去之前她忽然抬起头,苍白的脸色上扬起一抹笑容,一眼看过来纯净而美好,“云楚璧,杀了我泄愤吧。”
听说他性情大变,喜怒无常,正好送自己一程,别再这人世间再冰冷的活着了。
可云楚璧没有,他还是走了,什么都没说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