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世间风景,终究要与人相照映才更动人——就像此刻,洛城的花、画、美食,都成了师徒间无需多言的默契,成了行囊里比任何珍宝都珍贵的记忆。
第二日启程时,卖花女子送的白蔷薇已有些蔫了,小桂却坚持将它别在包袱外。马车碾过青石板路的声响里,他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回头只见昨日的画师站在巷口,朝他们挥了挥手,白衣在晨雾中渐渐淡成洛河上的一片云。 这趟洛城之行,终究像画师笔下的那幅画,将所有人的身影都定格在最美的时光里。当马车转过最后一道弯,徒弟们忽然发现,那些精心挑选的花卉、古玩与画卷,早已不再是简单的物件,而是洛城递来的一封情书,每一笔每一划,都写着人间值得。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暮色像浸透的棉纸,把西天染得半透明时,马车碾过青石板的声响在西关外的土路上渐次轻了。
前头的村庄浮着几缕淡蓝炊烟,错落的屋脊线被夕阳勾出金边,最西头那座青砖瓦房的门楣上,褪色的“耕读传家”匾额在晚风里晃出细碎的影子——莫珺攥着车帘的手指忽然收紧,指腹摩挲着布料上的暗纹,像在确认这不是多年来反复梦见的场景。
车辕在两扇对开的木门旁停定,门环上的铜锈在灯笼下泛着暖光。莫珺踩着车凳落地时,布鞋尖儿刚沾到门槛,门里便传来滑动的轻响。“吱呀”声中,开门的老仆举着羊角灯探出半张脸,灯穗子在风里晃得人眼花,待看清莫珺面容,手抖得几乎握不住灯盏:“是、是珺少爷!”话音未落,木门便在吱嘎声中完全敞开,门轴转动的闷响惊飞了檐下栖息的麻雀。
院子里的青砖早被磨得发亮,墙根下的夜来香正开得热闹,香气混着灶间飘来的柴火味扑面而来。老仆转身时亮起嗓门:“东家!珺少爷回来了!”这一嗓子惊得正房窗纸簌簌作响,紧接着便见棉门帘被猛地掀开,穿青布长衫的中年男子踉跄着跨出门槛,鬓角的白发在灯笼下格外分明——正是莫珺的舅舅,当年送他离家学艺时,还不曾有这般深的皱纹。
“阿珺!”舅舅颤巍巍的手悬在半空,终究是狠狠搂住莫珺肩膀,掌心的老茧隔着布料硌得人生疼。莫珺闻到舅舅身上熟悉的艾草味,忽然想起十四岁离乡那日,也是这样的夜,舅舅往他包袱里塞了几块艾草饼。
舅妈跟着出来时,手里还攥着没绣完的帕子,见着莫珺便落下泪来,指尖抖着去摸他鬓角:“瘦了,瘦了,路上可是吃不好?”旁边窜出几个半大孩子,应是表兄妹,盯着徒弟们背着的画轴和花箱直打转,到底是被母亲轻拍手背:“没规矩,先帮着拎包袱!”
堂屋里的烛火早被拨得雪亮,八仙桌上摆着刚沏的碧螺春,茶烟在梁下结成细雾。莫珺挨个介绍徒弟时,舅舅的目光便在每个人身上停留。
说着从袖中摸出个油纸包,里面是烤得金黄的酥饼,正是莫珺儿时最爱的口味,饼皮上的芝麻还带着灶膛的余温。 表兄妹们早已熟络起来,抢着拉徒弟们去看后院的枣树:“秋天打枣时可热闹呢,你们明年开春再来,能赶上嫁接新枝!”
厢房的雕花窗棂被推开,晚风挟着夜来香涌进来,将桌上的灯花吹得忽明忽暗。莫珺望着舅舅鬓角的白霜,听着舅妈絮絮说着村里近年的变故,忽然觉得指尖触到的茶盏温度,比洛城花市的暖香更熨帖——原来这世间最动人的风景,从来不是山水名胜,而是有人在暮色里为你留一盏灯,在记忆深处为你留半块酥饼。
夜深时,徒弟们的鼾声混着院角蟋蟀的鸣叫传来。莫珺独自站在檐下,望着西厢房窗纸上晃动的舅舅身影——他正就着油灯修补农具,影子投在糊着旧报纸的墙上,忽大忽小,像极了多年前送他上路时的模样。
忽然听见身后轻响,小桂递来件外衫:“当年你离开这里时,可曾想过会带着徒弟回来?”莫珺望着月光下泛着青白的瓦当,忽然笑了:“那时只想着山外的世界,却不知最牵挂的,原是这方被岁月磨亮的青砖墙。”
夜风掠过枣树,几片早落的叶子打着旋儿落在石阶上。远处传来更夫敲梆的声音,“天干物燥——小心火烛——”的呼喊在寂静的村落里荡开,惊起墙头栖息的猫儿。莫珺摸着腰间温热的玉佩,忽然明白洛城之行教会他的,不仅是繁花古玩的妙处,更是这世间所有的遇见与重逢,都像画师笔下的洛河,总要绕过九曲十八弯,才能在某个暮色四合的时刻,与最珍贵的人事温柔相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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