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成烨双手负于身后,突然身形一转,目光如电,质问道:“周参将率人收缴你们匪窝之时,并未查获多少银钱,你等劫掠而来的钱财都流向何方了?”
胡三喘口气,脸上尽是凄苦之色,辩解道:“帽儿山虽说看着人多势众,可平日里偶尔打劫过往商旅,抢来的银钱,糊口尚且勉强,哪有余财留存呐。山上弟兄们伤病不断,时不时还得购置些粮草物资,这点钱,哪里够用。”
薛成烨冷哼一声,显然不信,步步紧逼:“据周参将所言,当日与你们交战之际,并未见到女人、孩童踪迹。本官心里明白,定是你等提前得了风声,将妇孺藏匿起来了。那陆明宏一年前便已身故,此次又是何人给你们通风报信?”
胡三慌了神,急切辩解道:“周大人抵达帽儿山的前两日,有一老妪给下山的弟兄传信,称朝廷派了人马来围剿,且此番与往昔不同,往昔不过是府兵,此次来的皆是上过沙场、久经战事的军爷。我等听闻,便速速将老人孩子都转移至安全之地了。我知晓的,全都告知官爷了,犯错的皆是我等这帮大老爷们,与那些妇人孩子毫无干系,求官爷大发慈悲,高抬贵手,放过她们吧。”
薛成烨不为所动,冷哼道:“哼,你这厮不老实啊,说的全是没用的信息。”
“你们打略过的商贾不在少数,有些商户为了生意,每年花一大笔银子做买路钱,你们怎会没有银子?陆明宏死了,后面又是何人与你们交接的?你们将妇孺都藏在何处?这些为何不说清楚?” 薛成烨寒声问道。
胡三慌乱地瞪大双眼,语无伦次地说道:“陆明宏死后是他婆娘与我们交接的。官爷,我们寨子都由云二爷把守,他是大当家,许多事小人着实不知晓,求官爷明察……” 说话间,额头豆大的汗珠滚落,溅落在满是血污的地面。
薛成烨听了胡三这话,脸上的怒容更甚,他猛地一甩衣袖,大步走到胡三跟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那眼神仿佛能将人灼烧:“哼,休再以云二爷为幌子妄图推诿,时至今日,竟还心存侥幸,真当本官是好糊弄的?”
胡三口中哀求不迭:“官爷饶命啊,官爷饶命!小人所言句句属实,那云二爷向来自行其是,独揽大权,寨中诸般事务从不与我等详言,小人不过一介听命走卒,委实所知寥寥。”
“你可想活命?” 薛成烨挑眉冷问。
胡三连连点头,急声道:“官爷若肯饶小人这一遭,小人往后必为官爷效犬马之劳,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既如此,本官拟就一份供状,你在上面画押,便可免了牢狱之灾。” 薛成烨沉声道。
胡三忙不迭称谢应好。
薛成烨见胡三如此听话,微微颔首,抬手示意狱卒将其解下刑具,又即刻差人唤来狱医,为胡三悉心诊治伤口。诸事安排妥当,他继而转头,看向立在一旁、垂手待命的狱卒吕成,沉声道:“速去准备笔墨,本官口述,你来笔录。”
“今有匪首胡三,亲口供述,其与已身故之陆明宏暗通款曲,过往五年间,借陆明宏军中便利,每半年一次,于京郊破庙秘密交接军械,以谋取私利。匪众背后所依仗之靠山,乃当朝兵部尚书秦审言。陆明宏彼时身为其麾下亲信,借职务之便,假借销毁报废兵器为由,暗度陈仓,偷运出山,售予帽儿山土匪,谋取暴利。每有交易,常伴有一神秘女子同行,此女为秦审言内眷,凭借其特殊身份掩人耳目,助秦审言疏通这见不得光的财路。云二爷在寨中,不时接收秦审言指令,用劫掠所得财物购买奇珍异宝,于夜半无人时分,秘密进献,以图庇护……”
吕成乍闻 “兵部尚书秦审言” 几字,手中毛笔猛地一抖,一滴墨汁溅落在纸上,瞬间洇开一片墨痕,恰似他此时紊乱的心绪。他惊愕地抬眼看向薛成烨,嘴唇微张,欲言又止,仿若有千言万语在喉间翻涌,却又硬生生将话咽了回去。
吕成慌乱间忙不迭强压下心头的惊惶,哆哆嗦嗦地重新拣起一张素纸,战战兢兢地蘸了蘸墨,不敢有半分停歇。只能咬着牙,听凭薛成烨一字一句口述。
胡三早如烂泥般瘫坐在一侧,闻听薛成烨此言,唬得面如死灰,额上豆大的汗珠簌簌滚落,他如何能料到,竟会牵扯到那等高高在上、遥不可及之人。此刻,胡三心中唯剩一念,盼着自己这 “坦白从宽” 四字真能如救命稻草,保他一条生路。
薛成烨见状,微微颔首,目光如炬瞥向胡三,示意他画押。胡三抖抖索索地伸出手,拾起笔时手指都不听使唤,好不容易才在供状之上落下个歪歪扭扭的押印。
待胡三画押已毕,薛成烨大步迈向刑架,一把攥住云二爷的手指,径往那供状之上强按下去。云二爷怒目圆睁,破口大骂:“竖子!这般行径,分明是逼人画押,二爷我不认。”
薛成烨听着云二爷的叫骂,神色未变,只是冷冷开口:“认与不认,可由不得你。这桩桩件件铁证如山,多你一个指印,不过是让这罪状板上钉钉。” 说罢,他甩开云二爷手,将供状拿起,仔细端详一番,确认无误后仔细收入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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