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齐氏优雅地端起茶盏,浅浅抿上一口,那动作不疾不徐,尽显当家主母的雍容气度。茶雾袅袅升腾,模糊了她半张面容,却遮不住那双眸子里透出的疏离与淡然。
赵锦铭瞧此情形,心下暗自叫苦不迭。他岂会不明,这分明是高门府邸素日里惯用的 “端茶送客” 伎俩。眼下外祖父深陷刑部大牢,自己亦不得探视,不知此前与外祖父互通的那些信件,外祖父可曾悉数销毁。
这两日来,自己四处碰壁,满心皆是憋屈与无奈。纵有不甘,也唯有强抑心头的愤懑,面上重新挤出一抹略带苦涩的笑容,起身正了正衣衫,朝着齐氏拱手,沉声道:“今日承蒙王夫人拨冗相见,所言诸事,本王铭记肺腑。今已叨扰良久,不敢再多有滞留,夫人留步,本王先行告退。”
言罢,他抬腿迈出正厅,步伐略显沉重,那远去的背影,透着几分落寞与萧索之意,渐没于门庭之外。
王璬静候良久,直至恭郡王那略显落寞的身影全然隐没于府门之外,方自回廊暗影中款步踱出,现身这庭院之中。
待听得夫人齐氏所述两人之言,他轻轻摇了摇头,逸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喟叹:“恭郡王确是聪慧过人,心思剔透,只可惜啊,到底还是年轻气盛了些,失了沉稳。仅凭些许蛛丝马迹,便以为攥住老夫要害,妄图挟把柄以令老夫屈从,为其效力,实乃稚气之举,可笑至极。”
齐氏靠近王璬身侧,轻声问道:“如今这誉亲王在朝堂之上气势如虹,如日中天,咱们府上可要前去表露一番心意?莫要错失良机才是。”
王璬负手而立,凝视着庭中那株在微风中簌簌作响的苍松,良久,缓缓摇头,神色凝重道:“此举大为不妥。往昔咱们王府一向秉持中立,不偏不倚,从未贸然站队。现今这誉亲王风头正盛,炙手可热,趋炎附势、巴结奉承之人犹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咱们倘若此刻贸然前往,反倒显得有些急功近利、落了下乘。且朝堂风云变幻莫测,此时轻易押宝,一个不慎,恐引火烧身呐。”
齐氏不解问道:“滇亲王、三皇子已然在夺嫡之争中折戟沉沙,彻底出局。现下王顺又身陷囹圄,四皇子恐也难脱干系。这成年皇子里头,独独只剩二皇子誉亲王可堪大用,咱们此时不依附,更待何时?这还能有何变故不成?”
王璬闻此一言,唇角轻勾,逸出一抹意味深长笑意,继而说道:“那五皇子,年方八岁,瞧着稚气未脱,貌似不足为患。然,宫闱之内,现今贵妃之位虚悬,那淑妃娘娘稳踞四妃之首多年,素日里安分守拙,从不与诸人结党营私,故而在圣上心间,分量颇重。多年之前,淑妃娘娘曾诞下龙子,奈何一岁夭折,圣上念及此殇,对她自是怜恤有加,眷顾颇多。加上裴家,裴老爷子昔年为太傅,一生尽忠朝堂,鞠躬尽瘁,却谦逊有加,从不恃功而骄。其子裴文远,外放为官之时,便以清正廉明、断案如神扬名,如今身居御史大夫要职,于朝堂之上,更是刚正不阿、清誉斐然,备受臣僚尊崇。有这般煊赫家世为倚仗,五皇子身后之势,岂容小觑?往昔经年,裴文远多次膺任钦差,代天子巡查,远赴九州各地,办案、督办、察访诸事,桩桩件件,无不尽心竭力。单说那津沽武清县,匪患方平,圣上即遣他前去督办水利兴修,兼理查案要务,便可见一斑。再者,圣上虽已春秋五十有一,可这寿数之事,如天际缥缈浮云,谁敢断言?倘若一朝风云变幻,五皇子春秋渐长,羽翼渐丰,难保不会异军突起,一鸣惊人呐。”
王璬略作停顿,微微敛眸,复又说道:“还有那六皇子,其母乃平阳伯爵府嫡出千金,现今位至贵嫔,已育有一女,如今又喜得麟儿。待六皇子周岁之期,依宫闱旧例,晋封之荣,势在必得。要知这宫中恩宠,恰似朝露,须臾即变,指不定哪日,六皇子母凭子贵,其身后亲族势力,亦随之水涨船高,也未可知啊。故而,于这诡谲多变的朝堂与后宫,贸然择队而附,恰似立身危崖之畔,稍有差池,便是满盘皆输之局。”
齐氏点头道:“终究是老爷高瞻远瞩,思虑周全,妾身到底是妇人之见,短浅了些。”
喜欢轻风君不醉请大家收藏:轻风君不醉本站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