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顶不高,只是很久没人来过上面积了水,枯老的树叶随风落在水洼里,被上来的人踩湿。
楼顶上没有座椅,只有中间放的一小堆废弃水泥砖,这是很久之前修房子剩下的一直没扔掉。迟川把两块砖抬上去搭成简易的凳子,底下也垫了两块,防止水弄湿鞋子。
“过来,哥哥扶你!”迟川踩在一块水泥砖上,凑近一点伸手拉辛忱。
辛忱很自然地踩上去,借迟川的力顺利坐到身后的砖块上。向前看,能一眼看见老区大部分的房子,人家户的灯藏匿在其中,绵延到远处去。
六月份的云城不冷,凉风吹的人很凉爽。辛忱刚坐下去就发现屁股下软软的,一转头就看见迟川脱了外套放在他屁股的底下。
辛忱刚想开口让他穿上就被摁坐下。
“没事!坐吧!我不冷”迟川看了眼有点脏的水泥砖说:“有点脏,垫着舒服一点!”
辛忱点头,最后把垫着的衣服拉过去一点:“我们一起坐吧!”
“嗯!”
迟川坐在辛忱旁边,两人挨的很近,此时此刻是岁月静好,少年身后是万千灯火。
辛忱从小恐高没上来过房顶,第一次上来两只眼睛四处张望。前两天下雨,地上积留的水洼映着皎洁的月亮,水洼里有什么黑漆漆的东西吸引着他的目光。
那是烟头,很久以前扔的。
顺着那个没燃完的烟头扫了一周,辛忱不出意外的又找到了第二根。这个没湿透,显然是最近才留下的。
“你经常来这里?”辛忱看了迟川一眼,声音很轻,但很坚定。
迟川没有回避:“嗯”
他经常来这里,晚上没人的时候。叶铭云离开的那段时间里他整个人几乎处在崩溃的边缘,那时候他快疯了,每天晚上都会来这里。
来干什么?
来了,自己一个人呆愣愣坐在冰冷的水泥砖上,像个无家可归的小孩不知所措的哭泣,没有人会理会他,也没有人知道他在这里,只是他一个人独自舔舐着愈合不了的伤口。
望着下面绵延灯火,迟川无数次想跳下去,可是这里不高,摔不死人。他整夜整夜的蹲在这里不睡觉,有时候外婆看见了会喊他“小川,怎么坐在这里啊?”
他没说话,像是自己也不知道。
外婆摸着他的头,小心把创可贴贴在他被烟头烫红的手臂上,低声说:“如果想哭了就哭吧!在这里没有人会知道。”
外婆转身离开,把楼梯的门关上。
不知道憋了多久,他还是哭了。
一声一声地抽泣,头埋在臂弯里,眼泪湿透脸颊,身体一阵阵颤抖,哭到缓不过气来。凉风吹进衣服里,凉嗖嗖,像是要把人吃了。
他很冷,可是再怎么哭母亲都回不来了。
她再也回不来了!
迟川纤长的睫毛颤了颤,掏了一根烟说:“以前想我妈的时候会来这里,就好像在这里我能看见她一样。”
怎么一提到叶铭云,迟川的眼睛里总会装上眼泪,他心里自嘲:真是没出息啊!
他根本不信在这里能看见叶铭云,只是过来找个安慰罢了。
天上繁星闪烁,像有人在眨眼睛。迟川仰头,目光不知道落在那颗星星上,心里想着叶铭云生前的模样,他有点记不清了。
妈妈很美,但是他快想不起来了。
辛忱没抬头,而是偏头看迟川。
他说:“我知道,从一开始你就很想问我关于我的事。”
迟川依然没有收回目光:“只是你顾及我的感受,怕我难过,怕撕开我的疤。可是再怎么怕我的疤都摆在那里,我不撕,别人也会撕,与其那样不如我自己撕开。”
辛忱看着他,心里哽得难受:“哥……”
“我知道!”
“你也想问江叶的事情。”迟川说,“我之前答应过她,不向别人说起她的事。可是你是辛忱啊!我不想骗你!”
迟川当了很久骗子。
这次他想真诚一回。
晚风沙沙,轻拂鬓发,良久,少年沙哑的声音裹在风中轻轻响起,很轻很轻,却无法被风吹散。
他说:“是,我曾经得过抑郁症!”
迟川语气无比平静,辛忱却觉得心疼,比外婆说的时候更疼。
他知道迟川是自尊心很强的一个人,那么平静的说出这句话,一定做了很久的挣扎才学会和自己和解。
“在我坠楼后我妈带我离开了。她曾经无数次想过逃离迟大海的魔爪,但每次都能被他逮回来,因为她一直带着我这个累赘。”
“她很爱我,所以她逃不掉。”
“直到有一次邻村的一个女人跟她说了些什么,然后她就想通了。于是在我九岁的那一年她就选择离开了。”
辛忱心里颤了一下,艰涩地问:“那你呢?”
“我没走,我还了我妈自由,也还了我自己自由。”
迟川垂眸,语气平静:“所以我放火烧了整个房子,想和迟大海同归于尽。”
“我要拿迟大海的命给我妈赔罪!”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如果不是迟大海,叶铭云本该有着自己最美满的人生。
她上大学的时候就有了喜欢的人,按原来的轨道她本该有一份很好的工作,然后和爱的人一起努力,在最美的年纪里享受最爱的生活。到该结婚的年纪高高兴兴穿上最漂亮的婚纱走进婚礼殿堂,和爱的人一起看山看大海,然后有着两个爱自己的孩子。
就这样简简单单到一辈子。
可是这一切因为迟大海全部变成了假象。
他毁了她的人生!
后来家里人嫌丢脸,把叶铭云嫁给了迟大海,彻彻底底的抛弃她,就连明明年底就要结婚的男朋友也抛弃了她,娶了别的女人。
她就这样被恶人玷污,被家人,被爱人一个个抛弃,最后绝望得跪在雨里,想服药自杀。
可是临死前她发现自己有孩子了。
这个孩子就是迟川!
他的到来就像一道晚来的光,破开重重迷雾来到她的世界,缝补着她破碎肮脏的人生。
他成为了她唯一的救赎。
或许说迟川不是她的孩子,而是她的活着的希望。
他救她一次,她护他一生!
后来叶铭云真的用命护了她最爱的孩子,为了他,她没能走下去。
辛忱艰难地眨了一下酸痛的眼睛:“那后来呢?”
迟川顿了片刻,像是在回忆什么。
“可惜后来我没能杀了迟大海,他踹开门冲出来,一怒之下拿了铁棍一棍打在我的手臂上。”
迟川下意识触摸隐隐作痛的手臂。每次夜冷的时候这只手臂就会很疼,有时候它会控制不住地发抖,严重的时候他甚至连根筷子都拿不了。
辛忱突然想起迟川手上的那个吓人的烙疤:“你手上的那个烙疤就是这么来的?”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