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8年十一月的冷雨敲打着浅草寺的飞檐,陈算星的皮靴踩过潮湿的石板路,靴底嵌着的抗磁砂颗粒在地面留下淡蓝色轨迹。他驻足在雷门灯笼下,雾气中浮动着和算布的靛蓝与抗磁竹的清苦气息,像极了1946年那个轰炸后的清晨——她站在废墟中,围裙上沾着算筹碎屑,抬头望向他时,灰蓝色瞳孔里映着未熄的火光。
地宫入口的铜铃被雨水浸得发亮,他伸手触碰的瞬间,管道内传来三长两短的敲击声。是《尘劫记》里的童谣节奏,他攥紧怀表,表盖内侧的合影早已被体温焐得温热:少年算筹师与和算布匠人站在横滨港的雾汽里,她别在他胸前的「根枝」徽章还带着体温。
「十年。」
蒸汽突然喷涌,她的声音混着管道震颤传来,像算筹敲在他心上的钝响。深蓝和算布围裙掠过他手背,竹碳晶银斑在雾汽中明明灭灭,如同她藏在冷硬语气里的动摇。他抬头,目光撞上她鬓角的细疤——那是1948年他没能护住的伤。
「南洋的竹苗长得很高了。」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发哑,解开风衣时指尖划过内衬的「根枝」纹,那是她亲手绣的,针脚里还缠着1948年离别时的雾汽。她的算筹抵住他咽喉,竹节间樱花磁幽光跳动,却不及她瞳孔里的波动剧烈。
「横须贺港的监测网……」她开口,却被他突然按住手腕。抗磁竹汁液的气息裹着铁锈味涌来,他想起十七岁那年,她替他挡住熊派刺客的算筹,刀刃在她围裙上划开的口子,与此刻他袖口的裂痕形状重叠。
樱花磁子弹擦过耳际的瞬间,他拽着她躲进蒸汽管道的阴影。她的算筹筒硌着他掌心,裂痕处露出半片抗磁竹——是他当年塞进她掌心的那截。「他们还在恨和算与汉算的牵扯。」她的呼吸拂过他领口,带着蒸汽的温度,「就像纯和算派恨我祖父与铁锚堂的密信。」
他低头,看见她袖口的铁锚刺青。那是1948年暴雨夜,他们在横须贺港用算筹互刻的印记,他刻到一半就被紧急召回南洋,如今她的「工」字已完整,他的「和」字却缺了一角。
「雅加达的匠人总问我,」他握住她递来防御矩阵的手,触感像抗磁竹般纤瘦却坚韧,「为什么总对着半片竹节发呆。」她猛地抽回手,算筹筒里掉出的不是情报,是半截泛黄的信纸——他认得那是1947年他写给她的未寄出的信,末尾画着算筹与太鼓的重叠符号。
蒸汽钟鸣响时,她突然用算筹敲击管道,节奏是那年他教她的《茉莉花》变调。他一愣,随即用袖扣算筹应和,两种音色在雾汽中撞出涟漪,惊飞了檐角避雨的麻雀。她耳尖泛红,像极了1946年他第一次夸她算筹节奏稳时的模样。
「阿健说……」她顿了顿,算筹在他袖口的血迹上划出弧线,「富士山的异动,像极了1948年你临走前我们校准过的频率。」他听见「临走前」三个字被蒸汽洇得发颤,想起横滨港分别时,她将断筹塞进他掌心,自己留着银锁,说「这样地脉共振时,我们就知道彼此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