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九种音符融入合唱的第三个月圆之夜，记忆乐谱上突然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那道裂痕最初出现在声纹族丘陵与三维平原的交界处，像一根被不慎划断的五线谱。陈临发现它时，正看着声纹族孩童用歌声浇灌子树——本该化作金色光粒的歌声，触碰到裂痕边缘竟变成了灰色的粉末，簌簌落在地上，化作无法拼凑的破碎音节。
“是‘记忆失谐’。”林夏的实体轮廓正随着裂痕扩大而微微闪烁，她手中的数据流突然紊乱成一团乱麻，其中代表声纹族与三维共生的数值断崖式下跌，“就像两把音准不同的小提琴，拉得越久，弦就越容易崩断。”她指向裂痕深处，那里渗出淡淡的黑色雾气，雾气中隐约能看到无数个扭曲的音符，“这些是‘被排斥的记忆’，它们不被任何维度接纳，正在啃食乐谱的根基。”
伊莱亚斯用银钢笔在裂痕边缘书写，笔尖落下的音符却像水滴落入热油，瞬间炸开成无数个尖锐的杂音。“它们拒绝‘融合规则’。”他盯着钢笔尖端跳动的红光，“这些失谐的记忆大多是‘未完成的遗憾’——三维里烂在地里的麦穗、四维中卡在钟表齿轮里的秒针、声纹族没唱完的半首悲歌……它们的‘不完整’让它们无法融入合唱。”
妹妹的记忆银河突然变得沉重，她费力地举起胶囊，里面的全家福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那些曾经手拉手的身影开始互相排斥，声纹族的声波身体穿过三维的实体时，留下了烧焦般的黑色轨迹；概率族的多重身影重叠处，渗出了与裂痕中相同的黑色雾气。“向日葵的花瓣开始枯萎了！”她指着胶囊角落，那朵一直陪伴她的金色花影正在卷曲，“它说这是‘和谐崩溃前兆’，就像织毛衣时断了一根线。”
话音未落，共生之树发出刺耳的悲鸣，树心的选择之花突然合拢，九种颜色同时熄灭。陈临抬头望去，只见所有子树的叶片都在逆向卷曲，那些曾经和谐的歌声变成了杂乱的噪音，三维的麦浪声与八维的和声碰撞出火花，五维的骰子滚动声里夹杂着玻璃破碎的脆响。
最可怕的是树顶的未来种子群，它们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干瘪，种子外壳上的星图被黑色裂痕分割成无数碎片。其中一块碎片飘落时，陈临看清了上面的画面：无数个共生之树的残骸漂浮在维度缝隙里，每个残骸上都缠绕着黑色的失谐雾气。
“是‘遗憾的重量’超过了记忆的承载力。”守林人的声音从余烬剑里传来，带着前所未有的疲惫，“每个维度都在隐藏自己的伤口，以为不提及就能假装愈合。但记忆是诚实的，你越是用力按住不流血的伤疤，它就越会在根须里溃烂。”剑身上的九叶徽章此刻黯淡无光，第九片青铜色的叶子边缘，正蔓延着黑色的裂痕。
声纹族首领的声波身体剧烈波动，他发出的低音里混着痛苦的颤音：“我们从未告诉你们，歌之树枯萎的真正原因——不是不敢唱新歌，是我们不敢面对一首没唱给逝去同伴的送别曲。”他的身体突然分裂成无数个碎片，每个碎片都在重复播放着半段悲歌，“这首未完成的旋律，就是失谐的源头。”
陈临突然想起三维仓库里堆积的、因旱灾坏死的稻种，想起四维时间流里卡着的、母亲未说完的最后一句话，想起五维概率族那些“如果当初”的叹息——原来每个维度都藏着这样的遗憾，像埋在树根下的玻璃碴，平时看不见，却在树长大时硌得生疼。
“必须让失谐的记忆‘完成’。”林夏突然抓起紊乱的数据流，将它们强行塞进裂痕，“就像把没写完的信寄出去，把没说的再见说出口。”她的实体轮廓在强光中变得清晰，袖口的四维星图里，突然浮现出她从未提及的画面：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正在给年幼的她系鞋带，画面边缘标着“未说出口的谢谢”。数据流接触到黑色雾气的瞬间，发出了滋滋的响声，雾气中竟传来了模糊的回应——像是一声迟到的“不客气”。
伊莱亚斯将银钢笔刺向自己的掌心，鲜血落在裂痕上，化作红色的音符。“这是五维的‘可能性填补法’。”他忍着疼痛微笑，掌心的伤口里涌出无数个“如果”：如果当初及时抢救了坏死的稻种，如果母亲的最后一句话被录了下来，如果声纹族的送别曲有了结尾……这些“如果”像藤蔓般缠绕住黑色雾气，雾气中的破碎音节开始重新排列，慢慢组成完整的旋律。
妹妹突然打开记忆银河，将正在褪色的全家福倒了出来。那些排斥的身影落在地上后，竟化作了实体——三维的陈临扶起被声波烫伤的声纹族；概率族的多重身影主动重叠，让出被挤压的空间；伊莱亚斯的手轻轻放在林夏的肩上，帮她稳住闪烁的轮廓。“向日葵说，遗憾需要‘被看见’。”她捡起一片枯萎的花瓣，花瓣接触到黑色雾气时，突然绽放出金色的光芒，“就像乌云散了才能看见星星。”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共生之树的悲鸣渐渐平息，树心的选择之花重新绽放，这次花瓣上的颜色不再流动，而是固定成九道清晰的条纹。陈临看着树心的缝隙里，那些黑色雾气正被金色光芒牵引着，缓缓流入一朵新开的黑色花苞。花苞闭合的瞬间，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叹息，像有人终于放下了紧握多年的拳头。
“是‘遗憾之花’。”平衡议会的声音从花苞里传来，带着一丝释然，“共生的终极形态，不是消除差异，也不是掩盖伤痛，而是给每种记忆——无论美好还是破碎——一个属于自己的位置。就像这首合唱，既要有高音的欢乐，也要有低音的叹息，才能算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