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峰的话音落下,后堂内一时寂静,茶香氤氲。
他见秦昊沉吟不语,唯恐其多心,忙又笑着补充道:“浩然可别误会,淇县连同那两处地方,名义上虽归我京兆府辖制,但新区事务,便如当年武宁一般,自成一体,老夫绝不插手半分!”
他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眼中精光一闪,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再说了,如今你可是堂堂新区节度使,位同知府,与我平起平坐,哪里还是我能管得了的人物?哈哈!”
秦昊面上含笑摆手,心中念头却已如电光般急转。
今时不同往日,他背靠几大世家,手握筹建新区之权,深得帝心,早已不是庐阳府衙那个初出茅庐的小吏。
杜峰此刻,与其说“管不了”,不如说更需要借他之势。
那么,将梁辅升塞到自己身边,所求无非是镀金攒资历,为梁某日后升迁铺路。
梁辅升此人,秦昊在庐阳时便知其能力。
身为杜峰心腹同知,办事勤谨周密,被杜峰带来京城仍委以通判重任,足见其才干。
新区初创,千头万绪,正需此等熟悉地方庶务、能独当一面的干才。
此事,于杜峰是安排亲信,于梁辅升是谋求出路,于自己则是添一得力臂助,确是三赢之局。
只是……他们对自己的信心,竟至于此?
秦昊抬眸,目光在杜峰与梁辅升脸上扫过,带着一丝探究:“梁大人之才,秦某素知,新区也确需梁大人这般干才襄助。只是……”
他话锋一转,语气微凝:“此去淇县,前路艰险莫测,连秦某自身亦不知是福是祸,吉凶难料。两位大人何以对秦某……有如此信心?”
杜峰与梁辅升相视一眼,俱是朗声而笑。
杜峰捋了捋短须,笃定道:“旁人如何,我不敢妄言。但对你秦浩然,我这点眼光还是有的!武宁那般绝境你都能趟出一条生路,这新区,我信你!”
梁辅升趁机上前一步,对着秦昊深深一揖,言辞恳切:“下官在庐阳时,便对秦大人施政之能心向往之,只恨无缘追随左右。此次筹建新区,正是秦大人大展宏图之时,亦是下官千载难逢的学习之机!恳请大人收留,容下官在大人麾下效力,略尽绵薄!”
姿态放得极低,诚意十足。
秦昊脸上绽开笑容,虚扶一把:“梁大人言重了。能得梁大人相助,是秦某之幸。既然梁大人不嫌新区草创,秦某求之不得。”
“多谢大人!”梁辅升大喜过望,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秦昊含笑点头,目光转向杜峰:“杜大人,您的事说完了,现在……该轮到我了吧?”
杜峰心情大好,大手一挥:“浩然有话但讲无妨!”
秦昊神色一正,单刀直入:“敢问杜大人,可知如今淇县县令一职,由何人署理?”
提及此节,杜峰面色也凝重起来,放下茶盏:“此事我正要告知于你。原淇县县令陆铭恩年迈体衰,已然致仕归乡。前些时日,陛下钦点了翰林院编修唐清平接任。可蹊跷的是,这唐清平竟拒不赴任!以致淇县县令之位至今悬空,朝堂之上为此已争论数日,尚未有定论。”
“不过一个七品县令,竟引得朝堂相争?”秦昊眉头微蹙,故作不解。
“若只是寻常县令,自不至于。”杜峰压低了声音,身体微微前倾,“可这是你秦浩然即将大兴土木、再造新区的淇县!多少双眼睛盯着,多少人想从中分一杯羹?武宁之殷鉴在前,谁不想把自己的人塞进去,好沾光捞份泼天的功劳和油水?”
秦昊心头猛地一沉,一股寒意自脊背升起,面上却不动声色:“那……如今可有结果?”
杜峰摇头:“尚无定论。不过……”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秦昊一眼,“就在你来之前,兵部尚书邢大人刚从我这里离开。他力荐其子邢远乔出任此职,朝中附议者……甚众。”
邢远乔?!
秦昊瞳孔骤然收缩,握着茶盏的手指瞬间收紧!
那个仗着父荫在京城横行霸道、出了名的纨绔二世祖?
若让此人坐上淇县县令之位,岂非将新区命脉拱手送入虎狼之口?
他暗自庆幸今日偶遇唐清平,否则此刻还被蒙在鼓里!
杜峰见他脸色微变,宽慰道:“你也莫急。他们争他们的,此事闹到陛下跟前,就不是吏部或某位尚书能一言而决的了。我估摸着,最终还得陛下乾坤独断。”
他话锋一转:“况且,他们来找老夫探口风也是白费心思,这淇县终究是你新区的核心,陛下定会考量你的意见。”
秦昊眉头紧锁,并未因杜峰的宽慰而放松。
他深知李烨性情多疑,心思难测,关键时刻未必会完全信任自己。
此事既已知晓,便绝无可能坐视邢远乔这等人物染指淇县!
一念及此,秦昊霍然起身,拱手道:“杜大人,梁大人,秦某忽然想起还有件急事需即刻面圣禀报,今日暂且告辞,改日再叙!”
杜峰心知肚明,也不挽留,与梁辅升一同将秦昊送至府衙大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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