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璃望着掌心微微发烫的蛊虫图腾,突然觉得当神仙也挺有意思。至少在这仙界,连拜师都能拜出三分真心、七分欢喜,还有那说不清道不明的...
“青璃上仙!“小童子举着扫帚冲进来,“您养的瓢虫把藏书阁的《百草纲目?》啃成筛子了!“
青璃默默把糖葫芦杆子塞进袖袋。
明明青璃上仙比尹珏至少大几千岁,尹珏还只是个少年,但知识无价。
青璃上仙上辈子就是做实验累死的,寿三千岁而终,两个徒弟梵度仙尊和义澜魔尊命定不死不休,又为之奈何,他死前在“传国玉玺”中留下了“万象天机变”。
星子坠入墨色长袍时,青璃上仙正用银匙搅动丹炉里沸腾的星砂。三千年来,他总在子夜时分重复这个动作,炉火将他的影子拉长成扭曲的龙形,攀附在昆仑山巅的千年玄冰上。那些星砂是西王母瑶池里捞起的陨铁,是蓬莱仙岛沉眠的鲛人泪,是后羿射日时坠落的第九颗金乌残羽——总之都是些注定要消逝在时间长河里的东西。
“师父,梵度的诛仙剑阵又压碎了三座山峰。“义澜魔尊的传音带着魔界特有的硫磺气息,震得丹炉里腾起一缕青烟。青璃望着掌心悬浮的阴阳鱼,鱼眼处映出两个徒儿在云端对峙的虚影。左边那人白衣胜雪,剑穗上缀着昆仑山巅的雪魄石;右边那人玄衣如墨,腰间缠着从魔渊深处扯出的噬魂链。
他想起三百年前那个春夜。彼时梵度还是个总爱揪着衣角问“师父为何要收集这么多危险之物“的少年,义澜则刚从魔渊爬出来,浑身缠绕着能将金丹修士融成血水的怨煞之气。他们在传国玉玺前跪了七七四十九天,求他传授那卷藏在玉玺深处的《万象天机变?》。
“这天机变不是用来求长生的。“青璃至今记得自己当时拂袖转身时,玉玺表面浮动的篆文如同活过来的金蛇,“它是用来终结所有因果的。“
此刻丹炉轰然炸裂,星砂如银河倒灌。青璃望着漫天流光中渐渐透明的身躯,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这两个徒弟的模样。那年他刚从归墟海眼取回镇海神针,梵度抱着浑身是伤的义澜跌坐在洗剑池畔,两个少年背靠背的模样像极了太极阴阳鱼的弧度。
“他们终究走上了这条路。“青璃苦笑着捏碎腰间玉佩,碎屑化作万千流萤扑向昆仑山巅的传国玉玺。玉玺表面浮起细密如蛛网的裂纹,露出内里流转着星辉的青铜内核——那是他当年用后羿弓弦与共工头骨熔铸的容器。
梵度的诛仙剑阵刺穿云层时,义澜正握着从魔渊带出的弑神枪。枪尖挑起的罡风掀翻了三十三重天的云霞,却在触及玉玺的瞬间被青铜内核吞噬。两个徒儿怔怔望着悬浮在半空的玉玺,青铜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卦象,每个卦位都对应着他们这三百年来经历的生死劫难。
“原来师父早把我们的命格刻进了天机变。“梵度伸手触碰玉玺的刹那,三千青丝尽化雪白。他看见卦象中自己持剑刺穿义澜心脏的画面,也看见义澜的弑神枪贯穿自己眉心的未来。玉玺深处传来青璃最后的叹息,那声音像是从归墟海底传来的潮汐:“天机不可逆,唯因果可转。“
义澜突然放声大笑,笑声震碎了方圆百里的星辰。他看见玉玺里浮现出魔渊深处的画面:三百年前的自己正跪在血池前,将弑神枪一寸寸钉入青璃的心脏。枪尖挑出的不是鲜血,而是无数闪烁着星辉的记忆碎片——原来所谓正魔对立,不过是师父用天机变编织的因果之网。
当玉玺完全碎裂时,青铜内核化作流光没入梵度眉心。他望着掌心浮现的万象天机图,突然明白师父为何总在丹炉前枯坐到天明。那些星砂不是炼丹材料,而是从时间长河里打捞的碎片;那些所谓危险之物,皆是用来修补天机漏洞的楔子。
“原来我们才是师父的丹药。“梵度望着逐渐崩塌的昆仑山巅轻笑,诛仙剑阵温柔地环住陷入癫狂的义澜。玉玺最后残存的意志化作流光,将两人身影投射在归墟海眼的镜面上——镜中青璃依旧在星砂飞溅的丹炉前转身,白发上落满昆仑山的雪。
一天,青璃上仙突然问尹珏:师父,你一生的追求是什么?
“永恒”,尹珏答道,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这句话的意思是:这一生能得到和想拥有的东西太多了,而真正得到的又太少了,人世间的美好好像屈指可数一样,让人只能向往,却不能拥有。有的人和事错过了就是永远,可能多年以后回首,那些人和事都会在斑斓的岁月里变的模糊。
因此尹珏想知道是否有永恒,并追逐着它。
暮色四合时,青璃在紫竹峰顶第七重檐角找到了尹珏。少年仙人赤足踩着琉璃瓦,玄色广袖被山风鼓起,像片将熄未熄的残焰。他俯身望着脚下翻涌的云海,那里有座青铜浇筑的悬空岛,岛上三千白玉莲灯明灭不定,恰似被揉碎的星河坠入凡尘。
“师父的琴弦沾了霜。“青璃忽然开口。他指尖掠过焦尾琴第三根弦,冰晶簌簌坠落,在月光里碎成千万粒银砂。尹珏袖中骨节分明的手蓦地收紧,指腹摩挲着琴身某道陈年裂痕——那是三百年前诛杀相柳时,对方毒血蚀出的伤。
山风卷起松涛,将话语揉碎在满地斑驳竹影里。“永恒。“尹珏答得轻,尾音却惊起寒潭深处沉睡的蛟。青璃瞳孔微缩,他见过师父凝视过太多转瞬即逝之物:晨雾中凋零的优昙花,祭剑窟里自燃成灰的凤凰翎,还有去年中元节,某个凡人书生在渡口遗落的半阙残词。
“您看那悬空岛的莲灯。“少年突然转身,广袖拂过琴弦,奏出个清越泛音,“每盏灯都囚着段执念,有的灯芯燃了千年,灯罩却渐渐化作飞灰。“他并指在虚空划出流萤轨迹,“就像师父总说'知不可乎骤得',可若真注定消散,为何还要...“
尹珏袖中突然震颤。他想起三百年前某个雪夜,昆仑墟崩塌时,有个青衣人立在冰崖之上,对着漫天星斗轻笑:“小友可听过'太上忘情'?“那人转身时,发间落满冰晶,恍若银河倾泻。后来那人化作北冥深处一尾玄鲸,年年月月游过他布下的诛仙阵,将逆鳞嵌在阵眼最深处。
“永恒不过是掌中流沙。“尹珏忽然起身,鹤氅扫过满地竹叶,惊起满山流萤。青璃看见师父腰间玉佩泛起微光——那是用忘川水凝成的永生蛊,此刻正渗出细密血丝,“可沙粒划过指缝的触感,与握住整座沙漠时,真的一样么?“
远处传来晨钟撞碎云霭的声响。青璃望着师父走向观星台最高处的身影,突然发现那些缠绕他千年的白发里,竟藏着缕缕金丝。就像悬空岛最高处的那盏灯,灯芯早已熄灭,残存的磷火仍在倔强地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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