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顿时乱成一团。
平瑞宝从移动帐篷里探出脑袋看了看,然后缩回脑袋问方众妙:“贵人,他们怎么了?”
方众妙放下书,淡淡道,“雪盲症。”
平瑞宝还想问得详细一点,她已经扔出一瓶药水,吩咐道:“你以神女的名义把药赐给他们,就说这是你在晨光中修炼的时候凝结在指尖的神水。”
平瑞宝慌忙接住药瓶,不太确定地说道,“凝结在我指尖的神水应当会有神效吧?若是没有神效,我这神女的形象就大打折扣了。”
方众妙抬眸瞥她,似笑非笑,“你试试就知道了。”
平瑞宝不敢再质疑,连忙跳下牛车,拎着裙摆跑向忽然眼盲的几人,把方众妙的话复述一遍。
听说这瓶子里的水是凝结在神女指尖的神水,是汲取了日之精华的灵液,族人们大感惊异,忍不住高声喧哗。
所有人都围拢过来,目光灼热,眼含期待。
平瑞宝小心翼翼地把药水滴入几人通红的双眼。
只是短短一息,几人就停止了痛呼,睁开眼睛小心翼翼地探查,脸上全是狂喜之色。他们又能看见了!他们复明了!
几人扑在厚厚的雪地中,一下一下给平瑞宝磕头,狂热地赞美着仁慈的神女。
在他们的引动之下,所有人都匍匐在厚厚的雪层里,不断磕头感谢神女的恩赐。
有了神女,他们一定能平平安安走到南方牧场。所有人都能好好活下去!
朝鲁和图门却不着痕迹地后退,退到众人看不见的外围,冷漠地注视着平瑞宝。
朝鲁讶异地瞥了图门一眼,心道:这人喜欢宝音,为何不跪?
很快,朝鲁就想到了哈鲁败小时候的事。割掉舌头被贬为奴隶之后,因为哈鲁败不愿向祖母下跪,父亲把他吊起来鞭打了三天三夜。
即使如此,哈鲁败依旧不跪,父亲似乎从这个孩子的五官里看出一些血脉的牵连,于是放过了他。从此以后,哈鲁败谁都不跪。他是奴隶,也是特例。他很低贱,却又比任何人都高傲。他不愿跪心爱之人也是理所应当。
想罢,朝鲁打消了所有怀疑。
但只是转念,朝鲁就深深皱起了眉头。如此高傲的哈鲁败却能为了族人向大周国师下跪。他想做什么?他在收买人心吗?这个弟弟果然需要严加戒备。
平瑞宝面无表情地睨视着匍匐参拜的人群,一颗狂傲的心得到了巨大的满足。然后她微微抬眸看向更远处,目光与笔直站立的兄弟俩默默对视在一起。
沉默……难以言喻的沉默。平瑞宝睥睨世间万物的表情几乎碎裂。
这两个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们对神灵真的没有半点敬畏之心吗?他们是该死的异端!
平瑞宝气得要命,却只能微微扬唇,对二人绽开一抹圣洁的笑容。
她有预感,倘若自己能得到兄弟两人的气运,自己的气运也会得到彻底的升华和蜕变。到了那个时候,即使没有方众妙在背后扶持,自己也能成为真正的神女。
兄弟俩任意一人的气运,哪怕只是一丝丝,也比部落所有人的气运加起来还多。但他们偏偏就是不给,仿佛有什么大病一样!
平瑞宝憋着气叫众人起身,爬回移动帐篷之后坐在角落里沉思。那兄弟俩真的有病吧?怎样才能治好?
方众妙斜倚着硕大虎头,手轻轻支着额,周身裹在香浓的暖气里,眉眼微阖地假寐着。
移动帐篷外有二十个护卫随行,移动帐篷里也有几个护卫随侍左右。
一名护卫悄悄把火炉挪得近一些,一名护卫取出薄毯轻轻盖住主上修长的双腿。一名护卫灭了一盏油灯,让光线更昏暗,一名护卫往铜炉里添加熏香,驱赶木炭燃烧的刺鼻气味。
平瑞宝被眼前的景象吸引,忘了正在思考的问题。
此刻的方众妙真的很像一位帝王。哪怕在万物凋敝的雪原,在最贫瘠最残酷的冬季,她也享受着世上最奢华的一切。
她身边的人怎么能像狗一样?
平瑞宝盯着几个护卫的脸,即使看不见他们的气运,却也能猜到,他们下颌必然也有一条青线连在方众妙身上。他们的命运与方众妙的命运紧紧缠绕。
方众妙死,他们就死,这才叫忠诚。而这样忠诚的人,方众妙身边还有很多很多。
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取代方众妙?真有那一天吗?平瑞宝掐着掌心思忖着。
就在此时,半空中飘过一道轻灵慵懒的声音:【这是跋涉之旅,也是宝音积累威望的最佳时机。半个时辰之后,暴风雪就要来了,我会让宝音颁布第三条神谕,命令部落全速赶往前方的山谷,在避风的谷地中驻扎。】
【暴风雪之后,草原将被厚厚的雪层覆盖,即使是最有经验的老马也找不到前往南方牧场的路。】
【我会让宝音坐在帐篷外,指引哈剌赤部落前往正确的方向。】
【宝音是无所不能的,这样的印象将根植在每一个人心里。】
【宝音,我手里最重要的一颗棋子,终会被我推上至高的神位。】
平瑞宝怨恨的心猛地炸开,迸溅出狂喜的血液。
帐篷外,朝鲁抬头仰望天空,薄唇牵出一抹苦笑。大周国师,你连老天爷都能算计,我们蛮族又会被你算计到何种地步?
图门转头看向移动帐篷,目中划过一道锋利的暗芒。
宝音是最重要的一颗棋子吗?他会向主人证明,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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