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太深了,深得望不见隐秘,也同样听不见风声,她在这段时间的委顿消沉中想了很多,她迫切地觉得自己需要耳目,需要能够将消息直传至皇城内宫殿的渠道,而不是像聋子瞎子一般,临渊搏命,战战兢兢,将身家性命系在运气上。
李承晔借着遇刺地点说事,将刺客直接拘押在军中,也正是这个意思,但是他不能明着说。在朝堂上他领着摄政之权,既有分权与世家掣肘的意思,但同时也能互为掎角,共同拱卫皇权。
如果此时他提议圣人拓开消息渠道,那这种平衡便会立时被打破,要么世家手中的权力全部移交圣人,要么圣人被架空,皇权彻底旁落。
无论结果如何,权力的争夺更迭,背后都是血淋淋的现实。李承晔在朝局政事上的态度深受他的父皇——宣宗皇帝“维稳平衡”政策的影响,远没有在沙场上的果敢与决断。
这一点身为太后的宜音与他恰好相反。
宜音的柔弱与仁心从来都不会用在对朝局的运筹之上,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手握的是一把怎样的利刃。
这把权力凝聚锻造成的刀锋,一旦出鞘,势必是要见血的,而千钧一发之际的犹疑,往往只会导致一个结果,那就是玉石俱焚。
宜音明白,她所面对的政敌——世家,远比洪水猛兽更为可怕。
他们是在几千年王朝更迭中完善起来的制度下,存活下来的无冕之王,他们深谙朝堂上的规矩,也熟知对方每一个举动背后的目的,他们游刃有余地放任,气定神闲地收网,在一场又一场的围捕当中,将你的雄心壮志连同性命一并消磨掉。
她出身世家,这些年又在政治漩涡中被倾轧着,受尽折磨,但也同时学会了周旋。她清楚世家的强大,但这并不代表她会畏惧这样的强大。
这两次的刺杀案,让她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信息——张洛的调查或许已经接近真相,所以才引来了世家费尽心机的回击。
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彻底从世家手中收回权力的机会。
宜音坐在圈椅上,殿门洞开着,暮春午后的艳阳将庭院中的花草晒得有些萎靡不振,她看得出神,一动不动,直到圣驾降临的禀报声从门口传来,她才猛地抬起头来,就看到皇帝穿着一身绯色常服襕袍从容走了进来。
“娘娘。”
皇帝唤了一声。
这段时间朝堂上忙的厉害,宜音已经有近两个月没有见过他了。
他好似比以前又长高了些,儒雅清俊的眉眼间隐约透出几分冷峻来,大约也是被将才宜音派人去禀报的消息所触怒了。
他一落座便问:“刑部的那个主事到底查出了什么消息引得他们竟然如此丧心病狂,九王叔的车驾甚至还没有离开神武军营地,他们就动手了?”
“陛下别急,”宜音说:“那刺客被活捉了,晚上先见一见吧,其他的见了之后再论。”
皇帝点了点头,缓了下才说:“娘娘还不知道吧,京兆衙门刚送上来的消息,说是前几日有人意图在青鳞街纵火,被府衙差役意外撞见了,之后那群人瞬间逃窜,过程中还纵马当街撞死了人。”
“青鳞街?”
皇帝来之前宜音正想着张洛追查的案子,一听到青鳞街,瞬间联想到杨永禄——他的外宅就在青鳞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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