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了警车的人工智能先生显得沉默。
由于他的自首态度良好，又或许是什么其他的原因，此刻他独自坐上了副驾驶，远远眺望着基地静默的建筑，竟也无人监管。
细腻的和风从车窗外徐徐飘来，世界在此刻尤为宁静，就像人类全部逝去，了无生机。
“我允许你，牵扯到他了吗？”
平淡清朗的嗓音就那样透过昏沉逼仄的空间，倏忽从身体的后方传来。
人工智能先生在这一刻僵住了。如果人工智能能够拥有真正的心脏，或许此刻，也能感受到窒息的惶恐吧。
在上车乃至眨眼间的零点几秒前，他足以确认，车内并无其他人。
“……是你。”静默了足足一秒，他调低了音量，沉闷地确认了来者的身份。
身后有着好听少年嗓音的人似乎无声笑了，感受不到敌意，却让他这非人的造物感到了冷：“你应当明白接下来的做法。”
“是…我明白。”人工智能先生的回答缓慢，而毫无抗拒的力量。
仿生眼球滚动着，他最后一次深深地凝望，清晰检测到犯人被警方押出基地的画面，一点一点，合拢了凹陷的眼睛。
“接收指令，检索用户权限，启动自毁程序。”
安安静静的车厢内，似乎只有他那无感情的机械合成音在不断响起，伴随着‘嘀’的提示音，“确认最高管理权限，自毁程序启动。”
迄今为止，世界上唯一一位诞生自我意识的人工智能先生终是‘啪嗒’一声，垂下了仿生的头颅，瘫软在狭窄的车厢，再无声息。
自始至终，他就坐在他的身后，松木般的幽香差之毫厘，可他不敢回头。
哪怕是非人的人工智能，也深知唯有生命，和以人类文明构建的伟大神明不可触动。
少年似乎又笑了声。
他今日难得穿了一袭修身的黑衣，头顶的黑色鸭舌帽扣在清秀的银发之上，却更显得气质神秘而冷漠。
他本该是气定神闲，从容不迫，优雅闲适的。
可他的余光瞥见了从基地中匆匆冲出的另一位银发少年，表情顿时发生了微变。
“还是被察觉到了吗？”不那么悠闲地从车厢快速撤退，少年压低帽檐，连忙逃向远方。
借住掩体，他侧眸想要探出脑袋，偷看追来的气喘吁吁的神千乔。
可神千乔突然爆发的速度却比他预想中的更快，几乎就要追到面前，好些吓了他一跳。
他逃他追，少年几经紧急闪避，总算没有被神千乔窥见身影。可止步在昏暗的阴影，少年的表情微微顿住，到底在不知不觉间被神千乔逼到了死角。
“哥哥…是你吗？”
剧烈的追击下，心脏几乎要跳出胸口。神千乔竭尽全力平复气息，嗓音染着颤抖，目光却直直盯住只有一墙之隔的距离。
一路追击，他并没有窥见兄长的哪怕一抹剪影，却始终固执地相信疯狂叫嚣的直觉。
“真的是你，对吗？”他几乎是用着一种自己都无法压抑的语气，视线无形氤氲开来，“我的感觉不会出错…一定是你，你还活着……”
可他却不敢继续轻易靠近了。尽管他根本没有看到他的身影，可沉默伫立在墙壁对面的倘若当真是神千落，他不愿与他相见的意图也太过明显了些。
最终，神千乔只是将指尖轻轻抵在冰冷的墙面，垂眸之时，眼底颤开波澜：“我知道，如果你真的想离开，我拦不住你的。”
“可为什么？如果你真的还活着…”努力克制声线里的颤抖和情感，他终究失败，晶莹的泪水倏然淌过脸颊，“为什么，什么都不肯告诉我……”
“…”身影尽数笼罩在黑暗里，墙壁另一侧的少年心底微紧。他似乎当即想要开口安慰，却还是没有发出声响。
垂在身侧的指尖收拢，细碎的刘海半掩着复杂的金瞳。他有无数次想要前功尽弃重归光明和神千乔注视之下的念头，可呼之欲出的动作尽数隐忍在沉默深处。
别哭啊…
阿乔……
可出乎意料的是，神千乔没有再给他机会，起伏的心情一点点归于冷静，冷不丁开口：“我生气了。”
“！”少年这次真的怔住了。
而还没来得及在心中起起伏伏七上八下，神千乔继续自顾自地轻语：“我知道，你根本不想见我，那我走了。”
墙后的少年忍了又忍，好险就要发出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