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玄色蟒袍的广袖扫过陆云案前,陆云心中一惊,敏锐地闻到了铁锈味——二哥佩剑的鲨鱼皮鞘正在滴血,那剑半个时辰前还悬在御马监梁上,此刻却随着陆抗抬手斟酒的动作,露出鞘口三寸新鲜的朱漆。
陆睿渊的笑声混着痰音:“还是抗儿知朕……”说着,他枯槁的手缓缓伸出去,刚触到杯沿,陆云的心猛地一紧,他下意识地感觉不对劲,定睛一看,酒液里浮着的不是菊花瓣,而是二十一枚针尖大小的骨刺。
陆云本能地要起身阻拦,却被陆抗眼疾手快,一脚踩住曳地的深衣下摆,蟒纹官靴狠狠碾着他尾指骨,陆云疼得脸色瞬间煞白,闷哼一声,在丝竹声中发出细微的碎裂声。
毒酒入喉的刹那,老皇帝喉头鼓出鸽卵大的血泡,他的双眼瞬间瞪大,满是惊恐与难以置信,双手拼命地抓着龙椅扶手,想要呼喊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与此同时,陆抗一个眼神示意,那些禁军瞬间抽出利刃,将整个大殿团团围住,利刃在灯光下寒光闪烁,阻拦任何试图反抗的人。
陆抗的剑锋毫不犹豫地抹过最近席位的三皇子陆霖咽喉,血珠溅在陆云眼睫上时,他听见二哥贴着耳畔的低语:“五弟若还想见姜娘最后一面,就继续弹你的《鹤鸣九皋》。”
陆云心中一震,愤怒与绝望交织,十指在焦尾琴上慌乱地刮出血痕。他心急如焚地看向殿角,只见姜娘被两个黑衣力士架在那里,口中塞着那方她最爱的苏绣帕子,眼中满是焦急与担忧。
琴弦一根接一根崩断,混着妃嫔们的惨叫在梁柱间缠绕,仿佛一首凄厉的悲歌。
“你这是干什么?弑父杀兄?你好大的胆子。”陆巡把怀抱静宸又怀有身孕的太子妃护在身后。
“承认吧大哥,即便你装的再像正人君子,也掩盖不了我们陆家人骨子里的疯,弑父杀兄是我们的宿命,父皇难道也是顺位继承的吗?我知道,今天我不杀你,你登基之后一定会杀我。”陆抗话音刚落,不给陆巡反应的时间,直接砍下他的头颅。
当陆抗的剑挑开太子陆巡的蟒袍,露出其妻微微隆起的小腹时,陆云再也无法忍受,终于按断了第七根弦。
“二哥!”陆云嘶吼着扑跪在血泊里,全然不顾危险,双手紧紧攥住剑刃,掌心翻卷的皮肉粘在冷铁上,鲜血不断涌出:“静宸尚在襁褓……你放过她吧!”
陆抗的剑尖悬在女婴眉心,一滴血落在婴儿瞳仁里。
满殿尸骸堆成的阴影中,这位新帝突然轻笑出声,那笑声冰冷刺骨:“五弟可知,我留你的缘故?”
陆抗扯过陆云鲜血淋漓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那里跳动着不似活人的频率。
“总得有人记住今夜,究竟是谁先递的鸩酒。”
五更梆子响时,陆云抱着啼哭的陆静宸走出宫门。他脚步沉重,每一步都像是拖着千斤的重担。
怀中的女婴襁褓里塞着半块染血的玉圭,那是陆睿渊咽气前从龙椅缝隙抠出来的。
身后传来陆抗的诏令在晨雾中回荡,像道挣不脱的枷锁:“着五皇子陆云代掌宗人府,即刻清查谋逆同党——”
残月坠在朱雀大街的尽头,陆云在满地血水中看清了自己的倒影。深衣上的鹤纹早被染成赤红,恍惚间竟与陆抗的蟒袍别无二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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