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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 翡翠锁(1 / 2)

周瑞家的一句轻言便解了女婿冷子兴的牢狱之灾,贾府上下皆道她不过是王夫人身边得力的老仆。

殊不知她指间王夫人赏的翡翠戒,是开启贾府衰亡之门的钥匙。

二十年前她随嫁入府,二十年后她送出的每一份礼单都化作插向贾府心口的淬毒匕首。

当元妃省亲的灯笼熄灭,周瑞家的正数着女婿送来的金锭;

那金锭最终变成查抄贾府的衙役腰包里最沉的那袋银锞子。

暮春的风穿过荣国府层层叠叠的朱漆回廊,吹到内宅深处王夫人居处,已变得温吞乏力,带着一种被重重锦绣包裹住的沉闷。周瑞家的,王夫人身边第一等得用的陪房,

此刻正安然坐在王夫人外间一张透出温润光泽的楠木交椅上。她眼皮微垂,指间一枚水头极好的翡翠戒子,正被她另一根手指的指甲,一下、一下,极轻地叩着。那声音细微几不可闻,却奇异地压住了窗外偶尔掠过的几声鸟鸣,透着一股子难以言喻的稳与沉。

一个青衣小丫鬟屏着呼吸,碎步趋近,声音压得极低:“周大娘,门上递进来话,是西廊下五嫂子的儿子,叫旺儿的,有急事寻您。”

周瑞家的眼皮都没撩一下,指尖叩击翡翠的动作丝毫未停。片刻,那叩击声才止住。“叫进来吧。”她的声音不高,平平的,像一块沉入水底的石头。

旺儿几乎是踉跄着扑进来的,额角汗涔涔,脸色煞白,见了周瑞家的,“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冰凉的青砖地上,声音带着哭腔抖得不成样子:“周大娘!周大娘救命啊!我姐夫……冷子兴,让顺天府的差役锁了去啦!说他倒卖的那件前明官窑瓶子是贼赃!铺子也给封了!”

“哦?”周瑞家的终于抬起眼。那眼神平静得像深秋的潭水,一丝波澜也无,只淡淡地扫过旺儿涕泪横流的脸。“多大点子事,就值得你慌成这样?没个稳重气儿。”

旺儿被这眼神一冰,哭声噎在喉咙里,只剩下抽噎,茫然又惊惧地望着她。

“起来。”周瑞家的吩咐,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回去告诉你姐姐,把心放回肚子里。该吃吃,该睡睡。天,塌不下来。”她顿了顿,指尖又轻轻点在翡翠戒面上,“就说我的话,顺天府那边,自有分晓。去吧。”

旺儿张着嘴,还想说什么,触到周瑞家的那深不见底的目光,终究一个字也没敢再吐,胡乱磕了个头,爬起来,跌跌撞撞地退了出去,背影仓惶得如同惊弓之鸟。

暖阁里又恢复了死水般的寂静。周瑞家的重新垂下眼,目光落在自己指间那枚翠色欲滴的戒子上。光影在戒面上无声流转,仿佛映照出二十年前那场盛大而喧嚣的送嫁。

金陵王家。

十六岁的她,那时还只被唤作“瑞丫头”。身着崭新却显粗糙的青布衣裳,捧着一个沉甸甸、雕着缠枝莲纹的紫檀木妆奁匣子,小心翼翼地跟在铺天盖地的红——那顶八人抬的、缀满流苏金铃的花轿后面。耳畔是震耳欲聋的喜乐、鞭炮的硝烟味、人群的喧嚷,以及主母临行前那句沉甸甸的叮嘱:“瑞丫头,你跟着姑娘过去,就是姑娘的眼睛,姑娘的手脚,更是姑娘在那边府里的根基!一步也不能行差踏错!”

花轿里坐着的,是金陵王家的嫡女,未来的荣国府二太太,王夫人。而她,瑞丫头,是王夫人从娘家带过去的八个陪房丫头之一,是写在官府“世仆贱籍”册子上的名字,子孙后代永无科考晋身之望的“物件”。

喧天的锣鼓和漫天飘洒的彩纸屑里,瑞丫头紧紧抱着那冰冷的妆奁匣子。匣子的棱角硌着她的手臂,生疼。她抬眼望向那顶淹没在红色海洋里的花轿,目光里没有新嫁娘的憧憬,只有一种初生牛犊面对深渊时的、混杂着野心的凛冽审视。贾府……那龙潭虎穴,那泼天的富贵,那令人窒息的森严等级……她来了。

她抱紧了妆奁,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仿佛那不是一件器物,而是她即将刺入那座深宅大院的第一把刀柄。

二十年光阴,足以将当年那个捧妆奁的丫头,磨砺成荣国府内宅一个举足轻重、连主子们都要客气三分的人物——“周姐姐”。

此刻,王夫人正房那扇厚重的锦帘被无声地撩开。周瑞家的端着一个填漆托盘走了进来,脚步轻得像猫。托盘上放着一个甜白瓷盖碗,碗口袅袅逸出极淡的药气。

“太太,该进药了。”她的声音放得又柔又缓,带着恰到好处的恭谨。

王夫人歪在临窗的贵妃榻上,脸色有些恹恹的,闻言只微微抬了抬下巴。周瑞家的便趋前几步,熟练地将药碗捧到王夫人手边的小几上,又轻轻揭开盖子,用小银匙搅了搅。动作间,她指上那枚翡翠戒指在透过窗棂的光线下闪过一道润泽的幽光。

王夫人瞥了一眼那戒指,眼神里掠过一丝满意。这戒指是她前年赏的,周瑞家的日日戴着,从未离身。这份恭顺和识趣,让她安心。

“宝玉……怎么样了?”王夫人没动药碗,只蹙着眉问。自那日被老爷贾政一顿狠打后,宝玉便一直趴在怡红院里养伤,高烧反反复复,牵动着王夫人全部的神经。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太太宽心。”周瑞家的声音放得更柔,带着一种能抚平焦躁的魔力,“方才打发小丫头去怡红院问了袭人姑娘,说二爷后半夜安稳些了,热也退下去些。只是那棒疮……到底伤得深,皮肉翻着,总不见大好,疼得紧。”她觑着王夫人的脸色,适时地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老奴想着,寻常的金疮药怕是效力不够。前儿太太赏的几味宫里出来的秘药,那‘白玉生肌散’和‘九转紫金丹’,活血生肌最是霸道……只是明着用,怕惹眼。”

王夫人的眉头拧得更紧,指尖无意识地绞着帕子。宫里的秘药……给宝玉用自然最好,可若传出去,一个“逾制”的罪名,贾政第一个就饶不了她。

周瑞家的声音低了下去,如同耳语:“太太若信得过老奴,老奴倒有个法子。将那‘紫金丹’碾成极细的粉末,只取一星半点,悄悄和在二爷日常敷的‘冰蟾膏’里,外头瞧着还是那寻常膏药,内里的效力却是宫里才有的。神不知,鬼不觉。”

王夫人猛地抬眼,盯着周瑞家的。那双眼睛里,有焦虑,有挣扎,最后只剩下孤注一掷的信任和托付。她没说话,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

周瑞家的心领神会,躬身退了出去。不一会儿,她亲自捧着一个用素色锦帕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包,避过人多眼杂的回廊,悄然穿过大半个府邸,走向那花木扶疏掩映下的怡红院。

怡红院宝玉卧房内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和血腥气。袭人正红着眼圈,小心翼翼地给趴在床上的宝玉臀背上那狰狞的伤口换药。那伤口皮开肉绽,渗着黄水,看着就让人心惊肉跳。宝玉脸色惨白,额上全是冷汗,牙关紧咬,偶尔泄出一丝痛苦的呻吟。

“周大娘。”袭人见到周瑞家的,如同见了主心骨,声音哽咽。

周瑞家的点点头,将锦帕小包递给袭人,声音压得极低:“把这个,和在二爷用的冰蟾膏里,仔细拌匀了。太太的意思,务必尽心。”她目光扫过宝玉背上那惨烈的伤口,眼神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快得让人抓不住,随即又恢复了那潭水般的平静。“仔细些敷,莫让人瞧出不同来。”

袭人含泪点头,如获至宝般紧紧攥住那小包。周瑞家的不再多言,转身退出这满是伤痛和药味的屋子。走出怡红院的门,春日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她微微眯了下眼,指腹下意识地摩挲着那枚温润的翡翠戒指。王夫人的命根子,贾府未来的指望,此刻的生死与痛楚,竟如此轻巧地系于她送出的这包药粉之上。一种隐秘的、近乎掌控生死的快意,如同冰冷的蛇,悄然滑过她的心尖。这,仅仅是第一重身份赋予她的权柄。

几个月后。

荣禧堂东边的小花厅里,气氛却与怡红院的伤痛压抑截然相反,洋溢着一股压抑不住的喜气。

周瑞家的今日穿着簇新的绛紫色杭绸褙子,头发梳得一丝不乱,插着一支赤金点翠的如意簪。她端端正正地跪在王夫人面前,双手高举过头,捧着一份泥金大红、散发着墨香的婚书。

“奴婢替那不争气的丫头,给太太磕头了!”她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激动和哽咽,“谢太太天高地厚的恩典!赏她一个正经出身,许配给冷家那做古董营生的冷子兴做正头娘子!奴婢一家,生生世世感念太太的大恩大德!”说完,她深深地拜伏下去,额头触碰到冰凉光滑的金砖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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