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民昙半夜三更的出来,其实是为了偷酒喝。
这不巧了,上好的精酿,就被他藏在裴洚云的这间屋子。
“我家那婆子不然我和这哈东西!”三壶下肚,任民昙打起嘴瓢。
虽然嘴瓢,但脑子却还十分清醒。问了裴洚云这些年的近况,问了他之后打算,还问了边关战况。
裴洚云如实回答,待说及自己的事情时,任民昙发出疑问。
“既然你躲掉安声声的魔爪,那为何去楚馆那是非之地?”
“何况你身在军营,又无官职,怎能私自来到我这儿求援?”
裴洚云被他问得一噎。
“为了女人吧?”
任民昙凑近,瞅见他那副羞于启齿的嘴脸,眯着眼睛笑开:“长得好看吗?”
裴洚云垂着眸子,“好看。但她不喜欢我。”
“那有什么?你娘当年本来还说喜欢我呢,不还是嫁给别人了。”
被酒意冲昏脑袋的任民昙,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震惊万分地捂着嘴。
“我……我这个……陈年旧事,你不可外传啊!我和你母亲还是清清白白的!”
任民昙如今已有家室,不过他不纳妾,在此地也是一桩美谈。
裴洚云根本不在意,他敷衍着点头。
手里一壶酒喝了半晌,还是原来的量。
七日后一早,炸药火石打包好装车。
任民昙担心他们路上安全,特意请了此地最有名的向导,还有十余个,他从京城带来的家丁,负责随行。
巨高无比的城墙外,三人早已不是来时破旧脏乱、面黄肌瘦的模样。
裴洚云拱手鞠躬:“大恩大德,言辞难以表却。待我回到京城,必然拿出十分的诚意,感谢伯叔。”
一句伯叔,叫得任民昙笑开花,他摆摆手:“要谢我,就等你料理好自己的事情,给我捎点京城的新鲜玩意儿。”
临别之际,裴洚云在骆驼前迟疑片刻,他没上去,反而一路小跑到任民昙跟前。
“伯叔,我不懂。”
“不懂什么?”
“人无高低之分。”
任民昙愣愣地望着他,不过那么一说,他倒是真放在心上。
“不用懂。用平常心对待每一个人,善良处事就好。”
裴洚云望着男人乌黑的头发,他分明已五十余岁,但眼角眉梢却不见老态。
任民昙拍拍他的肩,笑着说:“如若遇到困难,伯叔这里不说其他,衣食无忧总没二话。”
······
七月的扬州城外,战火纷飞。
在裴然的部署下,六万大军,损失仅不到一千人。
他最大限度保证士兵存活的代价,是哪怕有机会都不出击。而且战且退的下场,是从城外的军营退到扬州城内。
一时之间,百姓到军队,怨声一片。
连续作战,士兵消耗极大,所幸扬州地方军队,还尚有储备粮食。
但对于六万大军而言,不过是强弩之末,杯水车薪。
裴然到现在,都没有放弃给京城送信。
这件事情被下面的士兵察觉,有人私拆了一封信件,发现裴然一直在求援。
他统领军队,可底下人也不是傻子。
这天,秦兰羲还在睡梦中,就听见外头传来吵嚷声。
“还请将军给个准话,这仗我们到底是打不打?”
“如果不打,我们就弃了扬州,带着百姓退到黄河沿岸。这样拖下去,难道要我们搜刮民脂民膏不成?!”
裴然顶着发黑的眼圈站在屋外,面对底下的怨言、怒骂,他背在身后的手,紧紧攥成拳。
“本将对不起你们,对不起百姓。”
秦兰羲披着衣服推开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他伫立的背影。
“我父亲在朝时,功高震主。如今朝廷不给粮草、不给士兵、不给火药,都是因我司马家。”
底下张湖为首的一群人,彻底愣住。
他们几次询问,金桥都只说等京城回信。纵然有人猜测过这个情况,可将士们总是不愿相信皇帝真会做到这一步。
“事到如今,想走的人,本将绝不强留。”
裴然从袖口处拿出一沓厚厚的银票,递给金桥:“本将尚且有些积蓄,若是想离开,去金桥那边取银子就是。”
乌泱泱的人群,静默一片。
裴然转过身,当看到秦兰羲披着自己的外衣,站在门口望着自己时,他愣了下。
“吵醒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