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渊再次打断他的话,“那就让沈家扛下这一切吧。”
说完,他不再理睬安风郁说什么,反而走到屋门口,任屋外的狂风刮着脸。
他想,是时候去见苏蔓野一面了。
大理寺介入,此案查得很快,不消六日便已证程家清白。
沈家蒙蔽清听,结党营私,诛三族,妻女为奴。
从大理寺回来的程太师神色如常,坐在书房内,声音也平静,“知道了。”
“爹,杀沧渊是我的主意,等您回来请罪。”
局势胶着,程太师抬眼瞥坐在一旁程烬玄,低头看着棋盘,敲敲棋子,“你有没有什么话说?”
苏蔓野还在算中盘胜率,听见程太师唤她,茫然地抬起头来,“妾没有二话。”
“这都是小事,”程太师胸有成竹地落子,“有孕一事,是计谋,还是确有其事?”
二人老老实实地回答:“是真的。”
程太师脸上虽没有太大的表情,下一子却冒进地点在角落。
似是觉得不妥,突然伸手把那颗子收回来。
“下错了。”
苏蔓野一愣,她没想到程太师会悔棋。
收回棋,明明还没有落子,程太师又催促苏蔓野:“下。”
“啊?”她迷茫地攥着手里的黑子不知道该不该下。
“不对,是我。”程太师突然抚摸一下后脖颈,将棋子放回棋罐。
“算了,算了,不下了,我输了。”
明明胜负未定,他却先行认输,明明是输,却又很浅地笑了起来。
“你——很好。”
————
未结冰的湖面,几尾红鲤慢悠悠地在干枯的浮萍根旁打转。
有孕的消息一传到苏家,苏岩便带着章怀慈入程家恭贺。
苏蔓野不想看见他们,与予欢二人躲在花园中喂鱼。
她斜斜地倚着廊柱,宽厚的大氅将整个人裹着,绕金丝的汤婆子垫在手里。
“予欢,你说鱼儿能听见声音吗?”
“奴婢不知,少夫人不若试试?”
“好。”
话罢,苏蔓野扬起手上的玉镯,相互碰撞,企图吸引红鲤的注意。
“蔓蔓。”
“嗯?”
听见有人唤她的名字,苏蔓野几乎没有犹豫地转过头去。
流苏的珠翠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度。
那人站在三步之遥处,身姿笔挺,面容风逸。
是尹渊。
尹渊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苏蔓野。
她头上戴着金丝点翠,身上那件狐绒大氅价值连城,连脚底穿着的鞋,都是嵌着翡翠玉石的蜀锦鞋。
俨然,已是贵妇人的模样。
和四年前他离开时的她,全然是两个光景。
那时她穿着灰扑扑的禅师服,一柄扎手的木簪别着发。
穿堂风吹起裙摆,脚底下踏着的鞋也打满了补丁。
苏蔓野定定地看着尹渊,心脏停跳。
她曾无数次幻想过,再见到尹渊会是什么时候,是什么样子。
但绝不是今天。
这么些年不见,尹渊好似马不停蹄地成长着,不论是样貌还是气质。
苏蔓野还记得他离开的那天。
虽憔悴,可满脸的少年气与书卷气。
如今却不知为何莫名觉得阴沉成熟,连眉眼也更加凌厉。
眉心不平,一见便知道这些年他皱眉的时候很多很多。
原来,已经四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