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与我所想的不同,父亲并不是在终于忍受不了后,一气之下和母亲大吵一架,推开阻拦的我,气愤地离开的这个家。而是在离开前,趁着陪着我们一起玩闹的时候,询问了我们有没有要跟着他一起离开的想法。
然而弟弟妹妹们都还太小,他们都只是单纯地以为父亲或许是要带他们去哪里玩耍,完全没能理解父亲的心意。话虽如此,父亲也确实带着我们一起去外面好好地游玩了一番。
离开前,父亲单独询问了我的意愿,但我只是拥抱了他。
弟弟妹妹们不能没有人照顾,而母亲也需要有人来安抚和陪伴。父亲将我拥在怀里,他为能有我这样一个女儿感到由衷地欣慰。
这一次,我没有阻拦父亲。
是我,放任了父亲的离开。
可想而知,父亲的离开会给我们的生活带来很大的变化,但要说到变化……最不能接受这一事实的,必然就是母亲了。
没了父亲,母亲的本性很快便再难压抑,显露了出来。她变得极端、易怒,非常暴躁。弟弟妹妹们都对她畏惧不已,我看在眼里,但这就是我们母亲本来地面目,我只能是在心中一边道歉,一边祈求着他们能尽快习惯。
可能,是因为是小孩子的缘故吧!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弟弟妹妹们都习惯地很快,他们尽管恐惧,但都很快便接受了母亲的变化。
只是,唯一迟钝的就只有水奈。
明明她是弟弟妹妹中最机灵的那个,然而面对母亲的变化,她却表现得不知所措。她像是完全不能理解这一突然变故般地,迟迟都不能适应。
不仅如此,水奈还常常招惹母亲。她总是会用无法理解地视线偷偷望向母亲,那就好像并不是在看着生养自己的母亲,而是在看着某种未知的可怕怪物一般。
水奈时常会因为她那过于无礼的视线而受到责罚,可她本人却对此一无所知似的,只是愈加地畏惧于母亲,只是愈加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愈加地痛苦与迷茫。
看着她的身心逐渐憔悴,看着她那原本精神活泼的身影一点点地消失、瓦解,我感到无比地内疚与自责。
为了改变这一现状,我找到了父亲。
父亲在离开我们之后,回到了他原本的家里。而当我找到父亲之时,在见到我那同父异母的姐姐之后,我才真正理解到我们的母亲到底是个何等自私而又不可理喻地存在。
一直以来,我都以为是父亲在外面有别的女人和家室。
然而实际上,那个在外面的别的女人和家室,其实就是母亲和我们。
是我们和母亲从姐姐和她的母亲身边夺走了父亲,虽然我一开始就不在意父亲在外面有其他家室的事情。但是,真正有权利去理解和原谅的人并不是我,而是姐姐。
姐姐天生残疾,一生下来就是瘫痪,她就连衣食生活都尚且不能自理。
虽然这只是找个见护便能解决的小事,但是姐姐也是个怪人。
明明就有着触手可及地更好的办法,可她却偏偏选择了要以一个残疾人的身份去度过一生。
父亲听我诉说完母亲的变化之后,委托我暂时照看姐姐,便独自回家去找母亲了。
而当父亲离开,只留下我和姐姐独处的时候,那原本还柔柔弱弱的姐姐一下子就变了。
姐姐朝我展露出毫不掩饰地怨恨与怒火,她斥责我不应该再来找父亲。更不应该再用“女儿”的身份,向父亲撒娇、寻求帮助。
真正需要关心和照顾的――是她。
一直以来,她都尽可能地理解我们,但是今天我的到来改变了她的想法。
姐姐并不怨恨我们和母亲夺走了本属于她的父亲,但她愤怒于我因为自己的事情而打搅了她和父亲的生活。明明她一直都在忍耐,明明她一直以来都很辛苦却还是拼命忍耐。
互不干涉,一直以来这都像是两家人的默契。
在姐姐看来,不管我们和母亲使用何种手段夺走的父亲。
但只有这一点――只有这一点是她唯一的坚持与绝不妥协地底线。
是我打破了默契,所以姐姐坦言:为了让我铭记自己的过错,她将会让我体尝到何为后悔。
那一天,姐姐选择了轻生。
她要用自己的死来报复我……
而我,找来了见护,救下了她。
姐姐不仅没有向我道谢,还嘲笑我这一定是我一生中所做过的最大的错事。
我有理解到自己一定是做错了,我一定会为此付出沉重到我难以想象的代价。
但我,并不后悔。
尽管姐姐憎恨我,仇恨我的存在,怨恨我打搅了她和父亲的生活……
但是。
她是我的姐姐,是父亲的孩子,是我的家人。
宝物。
我是这么形容的。
这是我唯一仅有的、也是唯一珍视的,最为珍贵的事物。
父亲回来的时候一脸地歉意和失落,看起来母亲又跟他大吵了一架。他向我道歉,并和我约定以后会像从前一样,经常去探望我们。
但我,回绝了父亲的好意。
因为我不能,我们不能再去夺走和打搅那本该属于姐姐和父亲的生活了。
我和父亲约定,我会照顾好水奈,会想办法解开她和母亲的矛盾的。
父亲将我送回了家。离开时,父亲给了我一个拥抱,亲吻了我的额头。而我也回应了父亲,在他的脸上轻轻一吻,随后挥手道别。
回到家后,母亲将我叫到了房间里。
母亲询问我,是不是我找来了父亲,我点头肯定。
母亲沉思了片刻,询问了我有没有用餐。在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母亲便打发我离开了。
次日醒来,我的生活一如往常,并没有什么变化。而母亲似乎也还是老样子,有事没事便拿水奈撒气。我看在眼里,思索着解决的办法,一番犹豫之后,我决定和母亲好好谈谈。
然而母亲却询问了我――你去找过父亲了吗?
母亲的话让我不寒而栗,看见我没有回答,她那带着些许苛责地视线,不禁令我也感觉有些畏惧。不过母亲并没有对我发火,她只是挥了挥手,让我离开房间。
我离开了母亲的房间,才发现自己一身冷汗、全身湿透。
此后,母亲对水奈地虐待愈加严酷。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我惊惧于母亲竟对父亲如此执着,她偏执地仿佛离开了父亲便再也活不下去。
母亲折磨着水奈,摧残着水奈的身心,她仿佛是故意做给我看的,以这种残酷到令人心寒的手段催促着我赶紧去找回父亲。
将水奈抱紧,为她擦拭包扎伤口,好几次我都忍不住地想再去找父亲。但当姐姐那愤怒、苛责和怨恨的目光在我的眼前浮现,我便再难走出家门。
见我迟迟没有行动,母亲对水奈下手越来越狠,好几次水奈都被不分就理地打到蜷缩在地上。她的悲鸣传遍了整栋房屋,不管是弟弟们还是妹妹,在听到水奈的凄厉惨叫之后,都会尽是血色。
而我,当然也不例外。
每一次、每一刻、每一秒……我的心头都仿佛是在滴血。
我清楚地意识到,正是因为我的优柔寡断才害得水奈要经受如此痛心地折磨与困苦。妹妹拉着我的胳膊,希望我能帮帮水奈。弟弟们则希望大家一起去劝劝母亲,和母亲好好谈谈。
我当然也是一样地心情,可我们都一样。
都只是嘴上说说,都想让别人代为出面,却是谁也不敢行动。
我明明就知道不能这么一直拖下去,可是我却总是缺乏勇气。
我感到害怕。
我害怕于自己的多嘴可能会招来更坏的结果,但我更怕地是万一母亲将迫害的对象转移到了我的身上的话……
我不清楚……我能不能像水奈那么能忍受那不可理喻地暴力与痛苦,能不能像水奈那般能在体尝着痛苦和折磨的同时,还能保持住最后地理性。
我迟迟没有做出决定,迟迟犹豫着仿佛麻木了一样地目睹着水奈的境遇。
就这么一直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我终于下定决心,等我总算是鼓起勇气来到母亲的房间的时候,却看到母亲一脸震惊,神情呆滞地坐在沙发上。
母亲手捂着脸,她的脸颊好像有些微红。察觉到我的到来,她慌乱地别过脸去,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询问我的来意。而我虽然有些疑惑、有些迟疑,但还是将她恶狠狠地训斥了一顿。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女儿的怒火使得母亲意识到了自己的过错,次日母亲便性情收敛,又变回了往日的模样。看到母亲变回到曾经的样子,水奈难以抑止地痛哭流涕。她哭花了脸、流不尽的泪,直到哭累了睡着,这才终于安宁。
我也哭得稀里糊涂。一方面是庆幸自己迟来的努力总算是没有白费,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总算是完成了和父亲的约定,化解了母亲和水奈的矛盾。
那一整天,我们都生活在一片喜悦之中。
我以为,这样就解决了一切,又能回到从前了。
却从没有想过,所谓的平静生活不过只是表象。
是我的粗心大意,还是说是我的刻意忽视呢?
就算是重来一次,我也依然无法洞察自己的内心。
但也许……
我想……我应该、只是不愿意去理解吧!
我有察觉到水奈那逐渐麻木的表情,也有注意到她那逐渐空洞的微笑。
但我,却没去深究。
从来没有去询问,从来都没有真正关心过她。
直到弟弟也亲身体验了水奈所经受过的痛苦,并将这一事实告诉了我,我这才不得不去正视――我们的母亲,早已经彻底疯狂。
带着深深地自责与愧疚,我将水奈拥抱在怀里。她那迟钝麻木得仿佛已经失去了感情般地反应令我更加揪心。
我从未有后悔过什么,但我后悔了。
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后悔做了放任事态发展的帮凶。
为了让水奈和弟弟永远地逃离母亲的迫害,我打算承担后果,并且背负起这份罪过。
然而这份罪过,却被水奈所揽下了。
当我醒过来时,水奈正浑身是血地躺在不远处,意识昏迷。而我们的家则被大火吞没,炽热的气息令人无法靠近。
我看见那熊熊燃烧的大火,瞬间便明白过来了。
我带着水奈离开了那变成火海的家,找到了父亲。
为了给水奈疗伤,我打破了约定,再次向父亲寻求帮助,然而父亲和姐姐却早已经离开了原来的住处。
可能是不想再被人打扰吧!
我理解姐姐的心情,但这样一来,我和水奈便无依无靠了。
但是好在,父亲将他和姐姐所住的房子给留了下来。我们在这里暂住,至少还有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不仅如此,父亲还给我们留下了不至于为生活所愁的存款。也是因此,我才能找来见护,为水奈疗伤。
水奈醒后,她一脸地不可思议。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还活着,糊里糊涂地说着自己明明放了火,应该已经在大火之中丧身了的才对。她的精神变得极其不安定,对于周围事物地认知也相当地模糊。
为了以防水奈出现意外,我一刻不停地陪在她的身边,一刻也不休息地一直安抚着不知何时便会暴乱发疯地她。
就这样过了一段日子,在我整日整夜地陪伴和安抚之下,终于在我身心憔悴地累倒之后,水奈总算是安定了下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尽管她像是感情缺失般地神情麻木,但只要她还能认出我是她的姐姐,还知道自己是水奈,这便足够了。
我们在姐姐家生活,我照顾着水奈,陪伴着她。在一切都安定下来之后,我也开始思考起了自己和妹妹今后的生活。虽然省着点用的话,父亲所留下的存款已经足够我和妹妹度过余生。但是,毕竟也不能坐吃山空。
可话虽如此,我的年纪也还尚且年幼。一些需要用到体力的劳动,我都很难胜任。
而其他需要特殊技巧的工作,也都不用考虑。
我思考着自己擅长的事情,但是很遗憾地是我并没有任何可以称得上是“擅长”的领域。并不聪慧,也没有一技之长。我就连所谓的“兴趣”都没有,我烦恼于这样的自己到底能做什么?
每一天,都在思考。无所事事的度过每一日,无时无刻不在迷茫。
就是在那时候,我们和那个自称是“姬”的女人相遇了。
最先发现她的人是我,我发现她出现在我们家门前,似乎是想要进来。
本来,她似乎是来这里找父亲的,但是因为外面的大门被我上了锁。她进不来,所以才讪讪离开。之后,她每隔几天就会前来查看,但每一次都被拒之门外,最后只能是失落离开。
看着她那失落的背影,好几次我都想叫住她,向她道出实情;但是我的本能却让我畏步不前――它清楚地让我知道,那是我们不应去接触和认识的存在。
我没有去接触她,然而水奈却被她搭话了。
那是我们不幸的结束,却也是我们所有不幸地开端――
――――――――
记得,那是达牡兰含苞待放的时节。
在我的脑海之中,在那之前的一段记忆稍微有些模糊。
那就像是在我的心头蒙上了一层白雾,明明明亮得清晰可见,却又怎么都看不真切。
从那时起,我的记忆就像是被上了一段枷锁。
那是条记忆的锁链,也是段记忆的碎片。
每到那个时候我的记忆就会被封印,每到关键时候便总是会缺失一块。
我的记忆有着残缺,我一直都无法想起,但我隐隐地也一直都明白之所以会如此的原因。我有想过,要是就这么一生都想不起来就好了。
我也决定了,要就这么一生都将其尘封在记忆的角落。
我想将其封印,将其淡忘。
本来,就连我自己都已经遗忘了的,但是如今却又像这样清晰地浮现在了我的眼前。
那是属于我的记忆,是我所缺失、尘封已久的关于――那一天的后续。
我坐在窗边,大火吞没了整栋房屋,很快便延伸到了我所在的房间。我的房门前着火,我还没被大火吞噬,烟雾便从门缝间钻了进来。火势顺着房门燃烧至屋内,从窗台之下爬上窗头。
炙热令得我满脸通红,烟雾更是呛得我难受得厉害。
我坐在窗台边不停地咳嗽,我痛苦地弯下了身子,缩成了一团。
那本应早已流尽的眼泪再次涌出,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缓解着我的不适。
它为我争取着时间,但我……却一无所动。
我早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以我自身所犯下地最初、也是最后的恶行,连带将自己也一并焚烧殆尽。业火将会吞噬一切,我的身体、我的罪行、我的不幸、我的心灵以及……我的软弱……
所有的一切本该随着大火一同付诸一炬,我将摆脱折磨,获得解脱――迎来“救赎”。
不想再痛苦,也不想再经历悲伤和困惑。
我不想再思考,我不想再乞求。
如果母亲能更狠心一些的话,就好了!
如果,她是真的在憎恨着我、是真的仇恨着我的话,就好了……
可是,为什么呢――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真想询问母亲。
为什么……
为什么就不能对我更绝情一点呢?
为什么……
为什么她就那么优柔寡断,就那么残忍地不能狠下心肠呢?
如果就那么被她折磨致死的话,我想我至少还能向她表示感谢。
如果,是我的心灵先彻底崩溃了的话,那么我也至少不会去怨恨她了吧!
可为什么、……
为什么她最后到底也还是个“母亲”啊?
明明我眼中的世界早就已经失去了色彩,可是那全身破烂不堪,到处都是灼伤的身影却又是那样地清晰可见。修长地头发被炙烤得焦糊发卷,左手臂上燃烧着炽烈地火焰,手指涨红充血,原本细嫩的下巴处有着也不知在哪里磕出地大片擦伤。
那精美的脸蛋也不知怎么地吊着一团伤口,那伤口坑坑洼洼,看起来丑陋而又可怖。
可更令我感到吃惊地,却还是她的眼睛和腿。
她半睁着眼睛,整只右眼就像是挖去了眼珠般地深深凹陷,血泪从眼间流淌,一直滑过整张面庞,最后不停顺着下巴滴落。从锁骨向下,她的礼服上有一道被火焰所燃烧过的鲜明地印记。而在那印记地末尾,便是她那只受伤的左腿。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母亲的全身都是伤口,看起来面目全非,凄楚可怖。虽不及我被折磨时地那般凄惨,但也足够令我感到动容。
可我……却一点也不同情她。
我既没有为她感到痛心,也没有大仇得报地那种喜悦快感。
面对母亲的出现,我仅仅只是感到困惑、以及那不受理智驱使地些许本能地疑惑与恐惧。
看着她一瘸一拐地走近,注视着她那因为痛苦而扭曲地容颜,我惊讶于自己居然不再会畏惧与她的接触。就那么被她抱紧,身体也不再会颤抖,当然也不会发出害怕地低鸣。
我只是困惑、只是困惑不已。
既然可以行动的话,她为什么不跑呢?
只要能从大火中逃出去的话,只要还能吊着一口气,那么对于见护来说,这程度的伤势根本就算不了什么吧?
毕竟对此,我已经无数次亲身体验过了。
我不明白都变成这种情况了,母亲为什么还要追到这里?也不理解都到了这种时候了,她还想对我做些什么?
更让我费解的是,她都变成这样了,为什么还是对我这般执着。
但我,只是释然。
毕竟,悲伤也好、痛苦也好、困惑也罢……所有地一切都将在这场大火之中被吞噬。
我所有的疑问,母亲所给予过的所有的温柔与痛苦,也都将化成飞灰消散殆尽。
所以,就原谅她吧!
我回应了母亲的拥抱,小心翼翼地抱紧了她那伤痕累累的身体。
可我却还是不够小心,她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随即便放开了我。
我们相互凝视,母亲的表情复杂到我没法看懂。但是她那滑过脸颊的眼泪让我明白,对于我她至少还是有着那么一丝的愧疚。
我想,这就足够了。
所以,我对她展露出虚假的笑容。
在这生命的最后,我想宽慰她那或许会苛责自己的内心。
然而看到我的微笑,她的目光瞬间便凝固了。
再次拥抱了我,母亲用着那染血的双唇在我的额头留下唇印。
母亲将我的身体抱起,那本来轻而易举的动作,对于如今的她而言却是那样地无力。她费劲了力气,也无法将我抱起。不仅如此,我的重量还加重了她的伤势。
以至于令她痛苦地……甚至都无法再站稳身体。
我不知道母亲想要对我做什么,但我有意识到她或许是想要为我做些什么。
她的眼神告诉了我她的想法,可她的身体却抗拒着她的内心。
终于,她跌倒在地,我稳稳地落在地上。
我将母亲从地上搀起,让她靠在窗下,随后坐回到燃烧着烈火的床上。我任由着烈火肆意地燃烧我的礼服,灼烧我的身体和肌肤。我忍受着痛苦,不可思议地竟没有发出一声叫喊。
我闭上双眼,开始等待死亡的降临。
可是我的眼前黑影一闪,母亲突然从地上蹿起一把将我抱起。她用力地将我扔了出去,我的身体撞破了玻璃,飞到了窗外。我惊讶地睁开双眼,母亲的脸上闪过安心,随后无力地趴在窗台……倒下。
就在我完全无法理解并为此思考的时候,耳边听到一声脆响,随即意识便瞬间陷入了黑暗。
当我醒来,当我开始再次恢复意识、认知周围的时候,那已是很久很久之后。
对于我来说,在我意识不清的那段时间,那就像是一生那般漫长。
我的一生已经度过,达牡兰也已经凋谢。
姐姐带着我在陌生的地方重新安家。
本应在那场大火中丧生的我,竟因为“母亲”而获得了拯救。
我活了下来,却也因此失去了生命。
我的人生本应在那时便画上句号,我本应在那场大火中获得解脱。
然而我背负了罪恶,却依旧活着。
我不愿去想自己所犯下的罪行,更不愿意去思考母亲她们的事情。
我被罪恶感折磨,不安、痛苦、困惑……
明明我应该获得“救赎”,可我却依旧在饱受着折磨。
我煎熬着度过每一日,我尽量调整心态。我努力说服自己,我并没有做错什么。
是的,我并没有做错什么。
我本来就没有什么错――不是我改变了,只是周围的人擅自变了。
不是我的错,我没有错……
我将自己逼得几近发疯。有段时间,我甚至开始出现了幻觉。
温柔的母亲与半调子残忍的母亲,她们有时会追逐我,有时会带着慈悲的笑容向我走近。偶尔,她们会停留在远处,展露出嫉妒。时不时地,也会出现在我的梦里,要向我报仇。
我从未反抗,也从未过多在意。
因为我清楚地记得――是我,放火烧死了母亲。
是我杀了母亲,母亲早已经死去。
我清楚地知道,这都是幻觉。
若是幻觉就这么一直持续下去的话,终有一天即便是我也再难以分清。
我悄无声息地等待着那一天的来临。
可是事情终究是不会如我所想的那般发展。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在我变得神志不清之前,我遇到了“公主”,随后主动和公主缔结了契约。
《公主的命轮》转移到了我的身上,我的双瞳也从祖母绿变成了琥珀色。从缔结契约的那天起,“水奈”就应该不存在了,而是变成了公主。
――本应如此。
可是我从公主那里所继承的除了《公主的命轮》以外,也就只有《自我认知》了。而公主的记忆,也只停留在她犯下了无法饶恕的罪行为止。公主和我一样,她的记忆同样也有所缺失。
然而也是因此。
正是因为这不完全的继承,所以才留下了我作为“水奈”的部分。
而为了能确实地抹除“自我”,我将“自我”分离。
将所有的纯真都留给水奈,将所有的理性都托付给里奈。
由明奈继承我所有的罪恶,把感性都寄托于帕露多。
而分割了这一切之后,最后剩下来的,也就是“佩拉”了。
而在这之外的『水奈』,那就是我作为公主的部分了。
寻求解脱,追寻着心灵的救赎。
只要一个人也好,只要能有一人也好。
不论男女,不分善恶。
只要能有哪怕是一个“人”能真正脱离于世理的桎梏,能真心地、打从内心深处接受“我”的话,那便足够了。
作为手染同样罪业的我能够明白,即便是同样的业罪,那也是不同的。
我的业罪,没有愤怒,也没有仇恨。
我不包含恶意地犯下了罪行,可是公主却是带着明确地恶意才犯下了业罪。
她的怨念与憎恨甚至能将我也一并吞没,而她寻求救赎的执念甚至能渗透、影响到分离了“自我”之后的“我”。公主的执念驱使着我寻求她所渴求的救赎,逐渐干涉、侵蚀我的内心,不知何时纯真的水奈就早已经不见了。
里奈也在她的影响中,逐渐麻木。
帕露多受到的影响最多,她的行为、她的言语和想法都在逐渐接近公主。
“佩拉”则是有隐隐察觉到被公主侵蚀的人。
然而,唯一不受影响的就只有明奈,就只有她始终保留着分离之后的完整的自我。明奈明明继承了我的罪恶,但却完全不受公主的执念干涉。
不仅如此,每每公主地执念想要对其造成影响,还都会给她带来新的变化。
那就像是被公主的执念所逐渐唤醒一般,那是逐渐变得陌生的,是就连“我”也无从熟知的明奈。她一点点的,渐渐地脱离了“我”,变得再不受我掌控。
但可能,仅仅只是可能……
或许我交给明奈的并不是自己的罪恶,而是别的――
我是水奈,仓矢水奈。
如果说明奈的记忆之中存在着不属于我、也不属于公主的记忆,那么我想那一定是我所没能经历的,一定是只属于“明奈”一个人的,那最为难得、也最为宝贵的回忆了。
白光充满了视野,那是水奈离开夜之盛宴之前最后所见的风景,却也是她在到达盛宴场地之后,最初也是最后所见到的景象。
白光将视野吞没。在那纯白的景象之中,在那耀眼夺目的间隙,水奈依稀看见了那既像是父亲、又像是母亲的模糊身影。他就在那不远处,远远地眺望,就那么静静地注视着。
那就像是在守望着自己,那又像是在等待着自己。但不管如何,水奈向着那个身影激动地伸出了手,迈出了脚步。
而后,水奈的视野被彻底吞没。在意识消失的最后,唯有那触手的余温停留在了手上,令她久久铭记、再难以忘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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