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帘阴影之后,一个伫立良久的身影,如同来时,悄然无声地走了开去,他静静踱出内殿,望向那殿外廊下悬着的雪鹦鹉,仍在一声声地唤着“苏卿”,语气与那人别无二致,情深似海,温柔缠绵。
萧照步至万安宫外,也未如来时乘辇,只令御辇宫侍静随身后,慢慢往承乾宫方向走去。其时已近日暮,彩霞满天,两侧殿顶琉璃瓦折『射』着最后的日光,他望着阖宫流光溢彩、浮光灿灿,记起那年冬日的某个日西之时,皇爷爷望着斜阳落下,轻叹着道了一句:“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人世将近之时,皇爷爷并不惦念他的江山权柄,他所惋惜的,是将要与她分别,从此天人永隔,再不能相爱相守、日夜不离。
那道随葬御棺的锦匣,他曾悄悄打开来看过,里头是一束青丝、一张婚书,和一只合欢香囊。
那句皇爷爷教念的小词,雪衣娘无事就要吼两嗓子,他早已听得烂熟——五张机,芳心密与巧心期,合欢树上枝连理,双头花下,两同心处,一对化生儿。
萧照回到承乾宫,如常温书看折,只将近酉正、宫门下钥时,头也不抬地问了一句,“人出宫了吗?”
长和愣了下才反应过来,立遣人去查探,不多时回身回禀道:“回陛下,怀王殿下仍在万安宫中。”
他回了这一句,见圣上平静的神情未有丝毫变动,仍是捧折慢慢看着,心中默默敲起了小鼓,暗自惴惴。
先帝驾崩后,师父自请守陵、离了皇宫,一众师兄弟里,数他最得圣上青眼,接替了师父从前的位置。
先帝淌着血海刀山登临大宝,文韬武略,神仪凛然,天威难测,他从前随师父伺候御前,时时恭谨小心,生怕行差踏错,招致雷霆之怒,而今上年少,轻易平安地坐了御座,『性』情看着也温和明理,可他伺候久了,却觉这少年天子的心思,不仅不下于他的皇祖父,有些方面,更叫人难以揣摩。
从前先帝若是动怒,大都直接斥骂发火,虽当时人人战栗危惧,生怕被怒火波及,可待先帝火消了也就好了,但今上的心思,却沉静如幽潭,不起涟漪,密不透风,神情永是那般温和平静,瞧不出喜怒,谁也不知底下风平浪静,还是酿着幽幽怒火,一旦燃起,将冲掀滔天波澜。
天『色』渐暗,承乾宫灯火通明,长和估『摸』着圣上应不去万安宫用晚膳了,小心问道:“已是戌时一刻了,陛下可要进膳?”
他见圣上微一颔首,立传膳入殿,亲自布菜,圣上却不动箸,只命其余宫侍退下,注视着他的动作,微微一笑道:“从前皇爷爷在时,也常是你在一旁布菜。”
长和陪笑着“是”了一声,又听圣上问道:“你也算是皇爷爷身边的得用之人了,是从何年开始近身伺候?”
长和回道:“永安二十年。”
“永安二十年……太皇太后与九叔成亲,好似就在这一年。”
长和听圣上陡然提起这个,再想起此刻万安宫的两人,心微微一颤,正不敢接话时,又见灯光下圣上含笑看来,“永安二十年,皇爷爷与太皇太后如何呢?”
作者有话要说:新的一年快快乐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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