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越来越暗,暗的能好像要滴出墨水来,栖梧宫中,刚刚晨起的曦妃云英正端坐在那里,地上跪着两名宫女用捣碎的凤仙花汁为她染甲。
宫女小心翼翼的解开包裹指甲的层层布帛,修剪的整齐圆润的指甲已染上鲜红丹蔻,这是她反反复复染了好几回才能达到的鲜艳之红。
她一向穿的素淡,因为母亲最讨厌浓烈的红色,所以从小到大,她从不敢穿红,可她的心里偏偏最喜欢红色,那如烈焰一般的红色看在眼里才能让她觉得她是活着的,她的心也是炙热的。
不一会儿,床帘微动,她赶紧起身去服侍皇上起身,皇帝这几日不是待在勤德殿,便是待在栖梧宫,但不管留在哪里,他身边的女人总是她。
因为不上早朝,他起床只穿一件家常便服,二人调笑一阵,皇上伸手握了握她的手,一见她十指纤纤,丹蔻如血,还带着一种迷人樱草香气,他拿过她的手放在鼻下闻闻,笑道:“英儿,你可真香,连手指甲都是香的。”
云英娇笑一声:“皇上,以后天天留在臣妾的栖梧宫可好,臣妾不喜欢去勤德殿。”
皇帝看着她,眼神有些不正常的迷离,于迷离之中又带着一种宠爱的柔和,他伸手挑了挑她的下巴,笑道:“好,英儿你说什么都好。”顿一顿,又眯眼笑问道,“英儿,你为什么不喜欢勤德殿,朕觉得有些时候换换地方,换换花样也很有情趣。”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的声音低沉而带着一种挑逗的意味,弄的她脸上一红,娇羞的往他胸口捶了一下说道:“皇上,你真是太坏了。”
“那朕现在就来坏一下。”他一把将她抱在怀里,手开始不安份的在她身上乱摸。
“皇上,不要。”她娇柔一呼,倒在他怀里,“有人。”
吴长见状,心中长长叹了一口气,朝着侍立的宫人摆摆手,一行人已十分识相的悄然退下。
皇帝的脸贴上她的贴,笑道:“这下没人了,来,英儿,朕想好好爱你。”
云英的整张脸顿时烧的通红,红若盛开的鲜花,她又在他胸口捶了一下道:“皇上,你也该爱惜着自己的身体,这样不分青天白日的闹腾不好。”
皇上伸手在她臀上狠狠的捏了一把,凑到她耳边道:“怎么,现在知道劝说朕了,昨晚你分明像个小妖精似的缠着朕。”
云英的身子颤了颤,不知怎么回事,自从和他在一起之后,她的身体益发的敏感,每每被他一碰就会受不了。
在他的揉搓捻摸之下,她的身体很快就软成了一滩春水,倒在他怀里唯有喘气的力气,他在她唇上吻了吻,戏谑的笑道:“英儿,想不想要朕……”
余下的话,他用身体上的行动来直接表达,云英娇喘微微,软侬侬的问道:“皇上,你是真心喜欢臣妾吗?”
“小傻瓜,朕整个人整颗心都给了你,怎么不是真心?”
“那你知道臣妾为何不喜欢去勤德殿吗?”
他正迫不及待的想要吃了她,听她突然郑重其事的这么一问,他停下动作,看着她氤氲着雾气的眼眸问道:“为何?”
“因为勤德殿有那个人的气息,臣妾不喜欢。”
皇帝顿了顿,很快就回悟过来,云英嘴里说的那个人就是挽照,他的脸色突然暗了暗,又听她问道:“皇上,你是不是一直把臣妾当成她了?”
“英儿!”他的语气突然重了些,“这样的问题不要再问了。”
“不——”她凭生起一种执扭的情绪,抬眼紧紧的盯他道,“臣妾要知道答案,因为臣妾不想一直做别人的影子!”
他突然松开了她,脸上浮起一层怒意,冷笑一声:“看来朕真的太过宠爱你了。”
“皇上,你生气了?”她声音一软,眼睛里已流下泪来,这滴眼泪让她清醒的明白,她能俘获他,靠的不过是枕上香,而并不是他真的喜欢她,她含泪问他,“难道臣妾真的比不过她?”
她的哭泣让他的心蓦然一软,他也不知道怎么了,只要见到她每每都克制不住自己的**和爱意,可脑袋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他不能再如此下去,看着她梨花带雨的脸,他狠心收起了那份不舍得,冷着嗓子道:“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女人可以和挽照相提并论。”
说完,他面带怒气的拂袖离开。
她看着他绝决的背影,咬了咬唇道,“原来你当真从来也没有把臣妾当作云英来看待。”
她的声音透着一种缥缈的悲伤,这样好听的声音,却刺的他的心微微一痛。
他身影在门口稍作停顿,她一双眼睛带着期盼的看着他,期盼他能回头,他却连头也没有回。
她颓然坐下,任泪水横流。
自打她成为皇上的女人以来,皇上对她千宠万爱,恨不能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给她,这让她产生了一种错觉,她以为皇上是爱她的,多么讽刺,她这样一个人竟然奢求爱了。
她的身上只有仇恨,怎能有爱。
看来这些日子,她当真快忘了自己是谁了。
母亲说的没错,千万不要跌进男人的温柔陷井里,男人的温柔是一把刀,刀刀致命。
当皇帝回到勤德殿,整个人显得有些烦燥。
殿内赤金狻猊香炉内正焚着百合宁神香,流香沁人,吸入鼻子里却不是平时云英为他专门调制的怡神香的味道,他蹙了蹙眉沉声问道:“吴长,谁让你换香的?”
吴长心里咯噔一下,打从太子妃命他取了皇帝殿内的香,他便开始怀疑这香有问题,所以今日斗着胆子换了,若换在平时就算借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换,因为今日皇帝和曦妃之间似乎闹的很不快,他才敢换了香。
其实味道都差不多,只有曦妃调制的香味道更清绵香甜一些,不想皇上一来就发觉了。
吴长忙“啪”了一下脑袋,赶紧跪下道:“瞧瞧奴才这脑子,一时忙乱,把两种香都弄混了,皇上若不喜欢,奴才这就命人换去。”
皇帝默了默,忽地想起刚刚云英的顶撞更加心烦意乱,摆摆手道:“算了,不用换了,你起来。”
说完,便一言不发,身体因烦燥而觉得有些热,他扯了扯交领,吴长赶紧端了一杯清茶来,皇帝一饮而尽,尤觉得不够,吴长又服侍他连三四盅清茶,皇帝的心才平静了些。
他似乎觉得有些累,转而斜卧在榻上,吩咐吴长道:“去,把奏折拿来给朕瞧瞧。”
吴长赶紧去拿奏折,一看御案上的奏折已堆的山一般的高,他忙唤来两个小太监和他一起搬,皇帝看着榻前长几上堆的高高的奏折,拧了拧眉,一份一份拿在手里看着,大多都是谏言他不可因女色误国的奏折,他看的有些意兴阑珊,便将奏折一起扔到长几。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吴长小心翼翼道:“奴才看皇上累的很,不如先息息再看也不迟。”
皇帝闭着眼淡淡问道:“吴长,你是不是也觉得朕因女色而误了国?”
吴长一听,骇的立刻跪下道:“皇上,朝廷上的事奴才不知,奴才只知道尽心尽力服侍皇上,让皇上龙体安泰而已。”
皇帝缓缓睁开眼,半眯着眼睛看着他,有意无意道:“吴长,你倒嘴乖,多余的话再不肯说,既然你不知道朝庭之事,那朕问你,曦妃为人如何?”
吴长心里忐忑不已,瞧见皇帝如此气恼模样,分明还是很在意曦妃的,可他对曦妃真的颇为微词,别的他不管,单是曦妃让皇上纵欲过度,损害了龙体这一项就让他瞧不过,可他也不敢说,只吞吞吐吐道:“曦妃娘娘宠冠六宫,自……自然有她的过……过人之处……”
“过人之处?”皇上想了想,深吸了一口气,喃喃叹道,“是啊,英儿确实有她的过人之处,这宫里竟无一人能及。”
吴长的心陡然空落,看来皇上是真的喜欢上了曦妃,与从前他宠爱秦贵妃不同,这一次,他好像并不是真的把曦妃当做了湘妃,他喜欢的是曦妃这个人。
他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心惊,他总觉得皇上再这样下去迟早会栽在曦妃的手里,正想着,殿外的小太监回来禀报说太子和太子妃求见。
吴长察颜观色的问了一声:“皇上,太子和太子妃来了,要不要见?”
皇帝没有回答,只阖目养神,吴长正欲吩咐那小太监告诉太子和太子妃先回去,皇帝却突然开了口:“宣。”
当他看着裴凤祈和叶画缓缓走进来的时候,他突然神思恍惚,一双眼睛凝视着裴凤祈,忽地勾起往事,曾经挽照进来的时候,也是这般步履生风,似清风明月般莹澈无暇。
他怔了怔,裴凤祈和叶画已走过来行礼:“儿臣(臣媳)参见父皇。”
他收回神色,抬抬了手道:“祈儿,画儿,这会子有事来找朕有何事?”
叶画在进来的时候,便没有闻到那股独属于枕上香的味道,看来吴长是个明白人,一点就通。
“昨儿儿臣回来见父皇脸色不太好,许是为了政事太过劳累,虚耗了心神。”说着,转头看着叶画道,“这不,画儿特意为父皇熬了一碗养心粥。”
叶画端着粥走了过来,恭顺笑道:“也不知这粥合不合父皇口味。”
皇上笑了笑,轩一轩眉道:“祈儿,画儿,你们可真有心。”说着,直起身子坐好,又道,“正好朕还没有用早膳,前些日子还听太皇太后念叨说画儿熬的粥很好,这些日子你不在,她倒时常想念,快拿来我尝尝。”
叶画赶紧将碗递到皇帝面前,一团白白热气带着食材的天然香气袭入鼻子,他笑道:“闻着倒香。”说完,尝了一口,赞道,“画儿,你果然是个有孝心的。”
叶画笑道:“只要父皇觉得好,以后臣媳天天熬给父皇吃。”
皇上这些日子一直觉得嘴里发苦,吃什么东西都不香,不想今天尝了叶画熬得粥倒勾起了食欲,他笑着点了点头,不到一会,盛着养心粥的琉璃碗已快要见底。
裴凤祈看着皇上一口一口把解药吃下去,心下微觉安心,他自所以选择不直接向父皇挑明,就是因为父皇中了枕上香,一颗心全都系在曦妃身上,他和画儿就算直接跟他言明,他也未必会相信,所以不如先解了他身上的毒,到时再说明也不迟。
曦妃能有今天仰仗的不过是父皇的宠爱,倘若没有了父皇的宠爱,她在这后宫什么都不是。
不过有一点他和画儿都很疑惑,按照薛痕的说法,枕上香与情盅药力虽然有相同之处,却也有很大的不同。
情蛊只要两个人一辈子在一起永远不分开就可以,而枕上香却更加阴毒,鸩鸟之泪有毒,幽潭花催情。
枕上香让男女双方每日里纵情声色,逞欲无度不说,还会让他们身体从里到外渐渐溃烂,最终痛苦的死去,倘若有一方先死,另一个哪怕肠穿肚烂,也要耗尽最后一滴眼泪,流尽最后一滴血才会死。
曦妃想毒害父皇,陷害康王或许还有什么未知的理由,仇恨应该是目前最好的解释,死在父皇和九皇叔手下的人不计其数,谁知道是哪个来报仇了。
倘若,她只想利用父皇的爱对付九皇叔,她完全可以用情盅,这样同样可以让父皇独爱她一人,不仅如此,她最终还能为自己解了情盅之毒,只是她不能再爱上任何人而已,但至少可以活着。
情盅不易得,枕上香更难得,她为什么要偏偏要选择这种绝决惨烈,两败俱伤的方式。
幸而她用的药量很少,父皇的身体还未伤及根本,否则即使有神医薛痕也无力回天。
现在若想查出她是谁,唯有从枕上香下手,鸠泪珍稀,而另一种毒药幽潭花更是珍稀难寻,那是一种生长在南燕最南边嶂气极重的幽潭之地盛开的花,此花十年才开一次,从花瓣上萃取汁液,再与鸠泪混合秘炼成药,这药就是枕上香。
枕上香三五滴便可制成半年用的薰香,但只三五滴就价值千金。
且不说此花稀有,单是那毒嶂之气也令人望而生畏,多少人有来无回。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那时盛传,此药可令心中所爱,爱上自己,然后彼此过一世逍遥的日子,可后来人们才发现,所谓的一世逍遥需要付出的代价太过惨烈,渐渐的也就无人问津了。
据七杀门传来消息,如今南燕只有一个地方贩买此药,那就是南燕隋阳城最负盛名的销金窟碧落坊。
云英在被太后带入皇宫之前一直生活在云雾山,并未去过南燕,她手中的枕上香从何而来,而且能购买得起枕上香的人绝非是像云家那样的普通农户,这个人是谁,查出了他,或许可以揭开云英的身份。
只要揭开云英身份的秘密,就能弄清楚她入宫的目的,到时候父皇不会再受她蒙蔽,九皇叔和裴顼的事也能迎刃而解。
到那时,即使云英能拿出白桃花与北燕皇帝的信件,父皇也再不肯相信她。
一个人在相信另一个人的时候,自然肯相信她说的话做的事。
而一旦产生怀疑,那便会怀疑她的一切,更何况云英毒害父皇,已犯了父皇的大忌,他就算真的对她喜欢,也不可能再容得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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