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蔓野说着话,把一头的发敛在手心,“可我也是母亲,也是人妇,我还了你们的债,还有的债,怎么还呢?”
她虔诚地将头发举过头顶。
“所以,我只好……”
苏蔓野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把短刃,动作极快地割向自己的头发。
破风声闪过,她手里握着一半的发。
“效仿曹操,割发代首,还给你们。”
说完,她举起那一丛头发,发丝在眼前飘落,缝隙中,她看见苏岩瞳孔紧缩,宛如野兽。
“从今往后,我和苏家再无任何关联。我从这里获得的吃食用度,都已让人算清,全部偿还,我从这里得到的所有伤害、侮辱,既往不咎。”
“苏岩,我这一辈子,就算饿死在苏家的大门外,也不会再进苏家一步。”
“自此,我们恩怨两清,一刀两断。”
话终于说完,苏蔓野支撑不住,两眼一黑,彻底晕死过去。
半梦半醒间,身旁有人在走来走去。
她迷迷糊糊地醒来,看见程烬玄坐在床沿边,屋里燃着草药味。
“程烬玄?”她迷糊地唤了一声。
“嗯,蔓蔓。”听见声音,他极快地转过身将她的被褥整理好,“睡吧。”
苏蔓野缓慢地挪动头,看见回到程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又极快地抚上肚皮。
程烬玄看着她的动作,苏蔓野慢慢地抬起头,与他对视。
只消一个眼神,她就明白他已经知道有孕的消息。
“对不起……”声音很轻很淡。
程烬玄的声音轻得都快消失,“我没有怪你,蔓蔓。”
“他还活着吗?”
“是,不过,保不住了。”程烬玄紧紧地牵着她的手,“你体制孱弱,伤到根本,留不住了。”
苏蔓野看着后面拿着针的大夫,抓着他的手,“你也不要他了吗?”
“我只想保住你,以最小的代价堕去这个孩子。”
“可是……”
程烬玄安抚着她,“蔓蔓,睡吧,睡一觉醒来,一切都会好的。”
一股莫名的、锥心的悲切侵袭,像是在最热的夏日里喝下一盆凉水。
从腹腔涌出的凉意会从骨头缝里钻进去。
大夫早已拿好针站在程烬玄身旁,她却突然用最大力气抓着他的衣角。
“他会怪我的,怪我不要他。”
“不会的,蔓蔓。”程烬玄看着她又开始眼神涣散,神智不甚清醒,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
“如果你觉得幸福,才会带另一个生命来经历,不幸福的话,过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不是么?”
屋里的熏香让苏蔓野昏昏沉沉,双眼含泪睡了下去。
程烬玄看着她的脸,擦干净眼泪,对着大夫挥挥手,“好了。”
尽管大夫与他说过,她的体质极差,今后不可能会再有孕,他还是决定不要这个孩子。
母体孱弱,就更不应该作为孕育的容器,不诞育才是最佳选择,而非因为顾及不可能再有孕而强保下孩子。
苏蔓野睡得很不安稳,梦到蛇,梦到龙,又梦到蝴蝶。
行医的大夫插进第一根针,鲜血涌出。
第二根银针,梦中人嘴角渗血。